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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烈火焚尽此生罪

漓国天璟十三年深秋,璟帝君离痕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享年三十五岁。后璟帝嫡长子君原初即位,改国号天顺。

天顺二年,新年已经过去,气温却没有要回暖的意思,天上依旧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俗话说,一场冬雪一场财,一场春雪一场灾。璟帝在位十三年,风调雨顺,国泰明安,如今着这春雪,就好似上天对他的哀悼。

君桐向来不关心天下,只知道君离痕死了,她的天塌了,这个自小将她视为亲生妹妹的人。英明的璟帝,大抵唯一荒唐的事情,便是骄纵了她。

如今的她,在那些人的眼里,一无是处,所谓人情冷暖,人走茶凉,便是如此。

傍晚时分,被皑皑白雪淹没的京城,街道上不见人影。君桐一身白衣,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略显单薄,束发的簪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本就不再乌黑的长发被吹到凌乱,染上了这漫天的风雪。一路从宫门踉跄走到了戚府门前,踩下一串孤零零的脚印。最后回头看了眼,满目荒凉。

君桐离开府上的时候,没有同任何人说,回来却见灵燕蹲在门口等她,同她一样,灵燕也不再年轻,眼角的皱纹在这段时间骤然多了起来,鬓角也染了霜,她细心的拂去君桐衣上雪,声音沙哑悲戚,没有问君桐为何离开,只说:“殿下,你为何不带灵燕一同前去?”灵燕是同她一起长大的,从始至终跟着自己,不问对错,哪怕牺牲了自己毕生的幸福。

君桐知道自己应该安慰她一下的,毕竟让她这般担心,可是她连扯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眼神也是空洞着。

灵燕一点儿也不在意,只觉心酸,她家殿下,太苦。扶着君桐的肩膀,进了府中。

如今她这长公主徒有虚名,下人态度也变得轻慢,路过了叫一声大夫人,眼神却奇怪得很,讥诮,嘲讽,惊讶,不外如是。

这府中谁都知道,君桐不得丈夫待见,自两人成亲伊始,戚澜便从未入过她的房,先前还有个公主名头压着,如今璟帝去世,顺帝对她态度含糊,她还有什么资格被人供着?

不过是个和过亲,带着个贱骨头的破烂货,凭着璟帝的维护,生生赖上了戚家。

那贱骨头还算要点脸面,没了清白知道悬梁自尽,也不知道这破烂货哪里来的勇气活在这世上。

迎面走来两人,一个做丫鬟打扮,态度恭敬,长得也是平平无奇,剩下那人则是体态婀娜,身着桃红色锦缎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女子挽着妇人发髻,头上缀着镶嵌珊瑚珠的檀木簪子,面若桃花,眼睛盯着君桐,满是戏谑。这府上人都认识她,名唤凤香,是君桐带进府中的厨娘,君桐本是想着用那些新奇的糕点吸引戚澜的注意。后来凤香起了心思,爬了戚澜的床,几年来盛宠不衰。

君桐一度恨极了她,奈何戚澜护着,她不愿戚澜生气,故而没有动她,如今,心如死灰,也无心计较什么,侧身让她离开。只是凤香又怎会放过这耀武扬威的机会,故意撞在君桐身上,矫揉造作:“哎哟,姐姐,你走路怎这般不小心,撞到妹妹不要紧,可要是夫君见了心疼了,可是大罪过。”说完眼睛还往后面看。

回廊的转角处,一中年男子着深蓝色云纹长袍,面容俊朗,蓄着些胡须,却尤可见年少时风采。君桐顺着凤香的目光看过去,眼眸漆黑,死气沉沉。

戚澜大步上前,伸手将凤香搂进怀中,继而盯着君桐,神情冷硬:“你去哪了?”

君桐微微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冷笑了声,伸手掐住凤香的脸,锋利的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面,凤香眼中露出惊恐,尖声叫了起来:“夫君!救我!”先不说痛,再这般下去,这张脸就先毁了,她一个妾,没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戚澜松开凤香的腰身,眼中满是惊怒:“你发什么疯!”伸手去掰君桐的手。

君桐在他将要碰到自己的时候收回手,面上没什么表情,即使是看见凤香脸上触目惊心的血痕,晓得凤香迟早因为她指甲中的毒毁容,也没什么报复的快感。不理会戚澜的质问叫嚣,看了眼沉默的灵燕,绕过两人离开。

灵燕赶忙扶住君桐,心中为君桐不值,用了一生的时间来喜欢戚澜,和亲也是非她所愿,到头来却被嫌弃是不洁之身。百般讨好,将他的儿子视如己出,为此与亲生女儿生疏。到头来,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也不想,自己又如何干净?

“殿下,歇着吧,我去给殿下煮碗姜汤,免得生了风寒。”灵燕将君桐扶进屋中,转身要出去。

君桐猛然抬头:“灵燕!”

灵燕回过身来,心头疑惑:“殿下?”

君桐张了张嘴,哑然了片刻:“没什么,你去吧。”

灵燕出去之后,关上门,将严寒挡在窗外。君桐瞧着这住了十年的屋子,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从宫中带出来的陪嫁,都已经给戚澜的儿子戚岳渊拿走了,可笑那戚岳渊不接受自己,在自己这儿拿东西,却从不客气。

起身走到窗边,听着灵燕渐渐走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声响。她缓缓将门打开,风雪扑面,冰冷刺骨。

顺着曲折回廊,向着那偏僻的灵堂而去。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君桐打开门来,自房梁上垂下的白幔随风飘动,好似群魔乱舞。那白色蜡烛上面的火焰,也像是随时要熄灭。

直到君桐将门关上,整个灵堂才渐渐恢复了安宁。茫然的走到没有盖上的棺木旁,看着其中躺着的十五岁少女。

少女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是自尽而亡的,脸上还因受了个巴掌浮肿着,可依然能瞧出她五官精致,这一点,她随了她的父亲。对于那人的样貌,君桐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她眼中从来没有过他,只隐约记得,很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趴在棺木边上,伸手去触摸少女的脸颊,指尖下,一片冰凉,凉得她心一哆嗦,眼中的泪终于汹涌的淌下:“镜儿,你说,若有来生,绝不做君桐的女儿。你是对的,我一生自私自利,到头来害人害己,只愿你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再别遇到我这样的亲娘。”

“还有啊,你爹是个好人,当时,若不是他,娘都不会生下你。虽然没有见过你,可是镜儿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名字也是他给你娶的,很好听是不是,也知道你一直喜欢这个名字,若是我呀,肯定是不会这样上心的,希望你来生可以同他再续父女缘分曲镜,镜儿,哪怕你再恨娘,再睁眼看娘一眼好不好?娘保证,再也不忽视你好不好,娘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可任凭她怎么说,躺在棺木中的少女,也没有半点动静,君桐盯着曲镜许久,最终颓然靠在棺木边上,哭得撕心裂肺:“镜儿,你不会原谅娘的,娘连为你申冤都做不好,你皇帝舅舅走了,你表哥不愿意帮你,娘一无是处,一无是处!”

抬起袖子将眼泪擦去,手扒着棺木旁撑着身子站起来,将那蜡烛打翻。这世间已没了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处,索性一把火归于虚无。

曲镜之所以如今还没有入土为安,并非君桐不想,只是戚家不愿曲镜葬入戚家的陵地,君家皇室也不行,曲镜到底算是良国余孽。

蜡烛顺着白幔,迅速蔓延了整个灵堂,一片通明透亮,周身是久违的温暖,冷意尽去。

君桐回到棺木边,看着曲镜,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镜儿,娘来陪你好不好?”

狰狞的火舌,迅速将两人包围,一呼一吸间尽是灼热,君桐咳嗽连连,身上是被灼烧的痛楚,然眼中却渐渐有了笑意。

随着火势渐渐大了起来,头顶上的房梁也劈里啪啦响起,紧着这便接连落下,君桐无处可躲,亦没有想过要躲,只是眼见着要落在曲镜身上,心中惊慌,扑到曲镜身上,那带着火的巨木生生砸在她背上。

五脏六腑猛然震荡,意识也模糊了起来。隐约间,听到灵燕的呼唤:“殿下!你出来啊殿下”那般焦急,撕心裂肺。

君桐想笑,灵燕可要好好的呀,很抱歉留下你一人,只是,她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唯愿这一场火,可以她身上的罪孽一同焚尽。

火光冲天,雪依旧下,只是还没有落进火中,便消失不见,灵燕煮了姜汤回来,见君桐已经不在屋中了,便知道君桐来了这,连忙赶过来,见到的便是这熊熊烈火。

灵燕心中悲戚,想要闯入火中将君桐救出来,却被戚府的小丫鬟拉住了,火势太大了,进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戚府中的下人很快便提来水灭火,但却没什么用,索性就放弃了,好在这灵堂偏僻,也不会影响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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