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的呼声,以及向此处投来莫名眼光的人们……这些如今都与托尼无关,因为他意识到不论他如何努力地保护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依然不明白如何回报他。
回报他——
把他的希德带回来。
托尼不发一声,离开了酒宴。
宴厅外的走廊上没有人。背对着宴厅大门,托尼猛地想到那些离他而去的人和事物,褪色的照片和记忆。
总是严肃沉默的父亲,郁郁寡欢的母亲,背叛他的长辈,与他理念相悖而毅然选择离开的挚友,损坏的各种型号的机甲,第一代能量反应堆,被扔掉的照相机,发霉的信纸……
托尼在回忆的漩涡里跌跌撞撞地下楼。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千篇一律地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有人想扶住他,被他拒绝,有人凑上来讨好的关心他,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他们看着他。
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谁能够理解?
除了贾维斯以外,这段苦痛的爱情故事他从未向任何外人提起过。所有的一切都藏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而他装作平淡的模样,戴着他那浪荡子的厚重面具,肉身如灌铅的雕塑,灵魂却似孤魂野鬼般,在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之中游荡。
当悲剧发生,好像所有人都比他有资格替希德感到悲伤。
可是,难道那些爱意是凭空出现的吗?
托尼被这些爱折磨,所受的痛苦,难道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幻觉吗?
当史蒂夫坦然地承认他与希德的感情时,天知道托尼心里有多么愤怒,与嫉妒。
他多想,多想——
说点什么,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明白,让他们都震撼——他的爱,对希德的爱,以及他极力掩藏着的,所有的狼狈。
的那一天,史蒂夫带走了巴基。
而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外面,那铺满雪色的天地,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衰老。
他甚至对于接下史蒂夫的一拳感到吃力。
身上的伤痛在那一刻隐隐作痛起来。
托尼捂住脸颊。
他牙疼。
在走廊的尽头,他撑着墙壁转弯。
他低头,半眯起眼睛,看着脚下一片模糊的地毯花纹。
他行动迟缓。
“只喝了一点酒……”
“……”
托尼扶着墙,忽然听到谈话声。
就像做梦一样,就像错觉一般,托尼发现这个其中的一个声音很像希德的。为此他抬起头来,努力地睁开眼,试图看清楚那边站着的两个人。
但是他脚下一软,还未来得及往前走,便跪倒在地上。
“——”
“托尼?”
“……”
有人急忙走过来,蹲下身,手轻轻地搭在托尼的肩膀上。
托尼抬起头。
他努力辨认了许久。
然后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捂了一会儿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抬手去捂自己鬓角间的白发。
可是他藏不住自己的疲态。
希德看见一滴眼泪自托尼眼角滑落。
托尼什么也没说,只是依然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像孩子一样捂着脑袋,呆呆地望着希德。
然而希德听见他发出的,低低的呜咽声。
像是一条老了的猎犬,在哀求着它本该拥有的安稳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