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嘀咕着,接过希德递过来的牛奶。
希德看着托尼全部喝下。
他松了口气。
然而这时候托尼转过脸来看着他,有些做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
希德扯动嘴角,像是在憋笑。
他凑过去,用自己的脸颊在托尼的脸上轻轻贴了一下,然后在托尼耳边轻声说道:“回去睡觉了,老宝宝。”
他忍不住笑起来。
托尼目光闪烁,也跟着笑。
“晚安。”
他对希德说。
“……”
希德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捂住嘴开始咳嗽起来,咳得双颊泛起病态的红,嘴里面满是血腥味。
床脚边上的垃圾桶里全是浸了血的纸巾。
他进了浴室,漱过口后走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
这五年里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
他的腿好很多了,做过手术后,也已经与常人无异。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某些毛病越来越严重,几乎是快要到瞒不住托尼的地步了,除了整日里的咳嗽和流鼻血之外,他发觉到自己开始嗜睡,发觉到自己经常容易晕眩。
这些附加的伤害他之前就想到过的。
所以他一直觉得也没什么。
希德站在窗边——从他这里可以看见远处那在月光下泛着水光的湖泊,湖泊边缘是一团又一团黑色的影子,那是树。
夜晚格外寂静。
没有什么活泼的小动物的叫声。
希德呆了片刻后,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背,他的目光,静幽幽地滑过手背上突兀的青紫色血管。
他转身,从藏在窗帘后面的墙壁上扣下来一块刀片。
刀片的形状像是叶子,用一种不太常见的金属打磨而成,泛着淡淡的灰蓝冷光,一如雨天时黯淡的海波,翻卷间激起浑浊的浪花。
刀锋在手背上抽出一条细长的伤口。
但是没有流血。
希德放下刀片,用手掰开伤口,接着猛地往内一摁——深深的伤口里缓慢地溢出一滴黑红色的血液。
血沿着伤口流出。
最后被希德用涂黑的小瓶子接住。
这是恶魔的精血。
希德的面色更加苍白。
他止不住地又咳嗽起来,鼻腔内又滚起熟悉的刺痛的热度。
手背上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了。
希德坐到床边。
他冷静地用纸巾擦去鼻下以及嘴角两边咳出的血,接着看向房间的角落开始发呆。
现在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是不曾想象过的平静和安宁——早上睁开眼,第一个上来迎接他的不再是冲天的恨意,而是一些琐碎的烦恼,比如该吃什么早餐,比如是不是该换洗床单了,或者是想想午后应该带摩根去哪里散步……
可是希德的心缺了一块。
找回再多的情感也是无用的,这个缺口正在漏掉他所有的努力。
他拼命地想要挽回,却无济于事,被时代的暴风推搡着在海波间沉浮,个人的恩怨情感开始变得微不足道,而所有人的心理状态却慢慢趋于一致。
压抑,痛苦,无助,愤怒。
这是当下的世界的主题。
在灾难带来的空寂中,我们突然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只是默许着命运的安排,而从未关心过旁人的情感和自己的情感。
当我们之中最后一个有着赤诚之心的人也变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