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钟起床,吃过粗糙的早餐,然后接受一系列的谈话和测试,接着又是一顿粗糙的午饭和短暂的睡眠。
到了下午,护士会来给他打开窗户,让他望望窗外的风景,等到晚饭时再来给他把窗户关上。
在病房里,希德有很多彩色的卡纸,用来叠千纸鹤与玫瑰花。
到目前为止,掀开床单,就可以看见在希德的床底下,已经堆满了各种颜色的纸鹤以及红色的玫瑰花。
他心灵手巧,几分钟就能变出一只灵巧的小纸鹤来。偶尔心情好了,他还会拿出一只纸鹤或一朵玫瑰送给当天照顾他的护士。
而这一天,照顾他的护士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叠这么多的纸鹤和玫瑰呢?”
希德听到这个问题,淡淡一笑。
“因为我的爱人,他答应我,当纸鹤与玫瑰填满我的床底时,他就会从中出现,然后,带着我离开这里,我们再去流浪。”
护士只当他的记忆又错乱了。
她笑着祝福他:“那好吧,希望你的纸鹤和玫瑰能早日填满床底。”
“……”
希德接受了她的祝福。
手上的纸鹤叠了一半,床边堆着一沓彩色卡纸,是希德无聊时唯一的消遣,也是他在这个空洞世界里最后的寄托。
床单下,玫瑰的纸花瓣伸展。
已经快填满了。
一直叠到傍晚。
护士又推着餐车走进来,为他在床上支起一张小桌子,然后将餐车上的食物摆上桌。
都不是希德爱吃的。
希德拿着叉子搅了一下盘中的意面,抬起头看向站在窗边锁窗的护士。
玻璃窗外的黄昏被帘布遮去。
房内复而沉浸于冷调的灯光中,寒意滚滚侵来附着在墙面上。希德放下餐叉,连带着手腕上的锁铐也跟着响。
“凯莉,端走吧,我不太想吃。”
希德叫着护士的名字,低声说道:“我实在没有胃口。”
凯莉看了他一会儿,叹气,走过来开始收拾桌上的食物,不过最终还是给他留了一个苹果在。
“你要是饿了,摇铃叫我就好。”
“谢谢你。”
“不用……”
等护士离开,希德关掉灯,默默在床上躺下来,用被子盖住肩膀,似乎这样就可以挡住那些寒意。
然而有些东西无孔不入。
像是幽灵一样。
被子上的纸鹤和玫瑰,因为他扯被子的动作而掉到地上去。
希德窝在被子里,忍不住开始漫长的回忆。
他想起某一个夜晚,那没有暖气的,破败的废弃旧楼,以及盖着薄毯的木床——床上,有人将他抱住,讲着老套的笑话,粗糙的手,钻进衣服里,抚过他的背脊,沿着他躯体的曲线一路向上。
希德记得自己不停地在抱怨着冷。
而后,有人抱着他,那种温暖和躁动,带着危险的疯狂刺入他的脉搏。
然后,希德又想起,在那个湿滑阴暗的无人小巷里,头顶上的窗户内传出愉快轻盈的舞曲乐声。
有人牵起他的手,低沉而沙哑地说——我想和你跳一支舞。
只是和你,只和你跳。
希德很会跳舞,他跳得很好,一直是所有人眼中傲慢而优雅的贵族。
他答应那个人,他说——我们来跳舞吧。
于是他被把握在一个,疯子的手中,每一次迈步,都踩在那疯子心跳的间歇时刻,脚尖似乎带着锋利的刀刃,一个前进,刺破人的胸膛,一个撤步,割开整副皮囊。
疯狂的尖笑。
枪。
泛着银色冷光的刀。
破碎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