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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等待

无论是魏迹,还是秦临重都由衷希望那些痛苦与踌躇离孟绕白远一些,让她继续当那个散漫的“千金裘”掌柜,此生不再插手江湖事。

可丁赟是插在孟绕白心头的一根针,是她真正步入江湖的缘由,亦是她的执念,便如同秦临重为抛下过往,将整座长徽山庄陷入火海,用持续整整一日的大火埋葬一切怨愤和疯狂一样。

若孟绕白想真正离开江湖,不再背负由夏冬葵之死延伸而出的枷锁,日日被愧疚、懊悔、痛苦灼烧心神,催促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拔剑出鞘,斩杀恶徒,那么丁赟就必须死。

唯有丁赟死在孟绕白的剑下,她才能从夏冬葵一事中走出,她才能放过自己。

秦临重本不希望孟绕白过早的插入这件事,追捕让他们来做就好,但事情偏偏还是走向了他不愿发生的那一边。

罢了……反正丁赟就在蓬林城,再怎么蹦跶也跑不出去,即便孟绕白从岑渡寒的口中知道了真相,不用多久,便能等到手刃仇敌的机会。

秦临重在心中暗暗想着,勉强抹平了计划被打乱而生出的不悦。

孟绕白将秦临重的话收入耳中,细细思索着,指尖拂过一件出自葛窑的瓷器,自收到后便被她放到了架子上,充当酒坛,没有精美的雕饰,也没有艳丽夺目的涂绘,但其釉色温润如玉,似雨过天晴般,优美而古朴的恰到好处。

孟绕白将酒坛拿至手上,常年持剑而带着厚茧的指腹拂过瓷器表面,“你说的‘他’是谁?”

秦临重故意向她眨了眨眼,显出几分俏皮来,“现在揭晓谜题多没意思啊,左右他这两天便会到,小阿白不妨等一等?”

孟绕白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酒坛,顺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名,沉吟片刻,才试探性的向秦临重说道,“岑渡寒?”

然而她刚说出口,便觉得不可能,岑渡寒身为东营统领,近来连秦临重都忙成那副模样,他只会更加忙碌,怎会亲自前来泷西城请她出手,派个捕快就差不多了。

孟绕白说完便后悔了,准备重新说个名字,例如晏浮夷或巫马沧之流,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秦临重无奈道,“小阿白越来越没意思了……”

孟绕白闻言挑起眉梢,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真是岑渡寒?”

秦临重耸了一下肩,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只是道,“一年多不见,小阿白不想见见他?”

“只是有些感慨,转眼就过去一年了……”孟绕白道,“记得我当年封剑离开时,还同岑渡寒说过,有朝一日若他来‘千金裘’,我必然扫榻相迎。”

秦临重没有应下这句话,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他看向孟绕白手中拿着酒坛,蓦的问道,“选好了?”

孟绕白见秦临重不想提及岑渡寒,轻轻笑了一声,干脆顺了他的意思,将酒坛往上提了提,“嗯,就这个了,釉色和胎质都不错,将酒装进去送给扶斐,再合适不过。”

秦临重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也就殷鹤能让你这么上心了。”

孟绕白闻言笑道,“对你们我同样上心。”

她在意每一个人,由衷的希望他们能安康喜乐、事事顺遂,不再经历那些苦楚,纵然迫于无奈深陷泥潭,最终也能抽身而出。

“嘴倒是越来越甜了。”秦临重轻轻哼了一声,“以前可没见你这么会说话。”

孟绕白神色不变,“我只说实话。”

秦临重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油嘴滑舌。”

孟绕白这回没反驳,“好了,待会我要出门买些东西,若你仍觉得累,便再回去休息一会,不用陪我。”

秦临重自动忽略了孟绕白的后半句话,“缺什么东西吩咐旁人去买就行,哪用得着你亲自出门,我派这些人过来,可不是浑水摸鱼吃白饭的。”

长徽山庄虽不在了,但他在短短几月内积威甚重,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懒耍滑,除非是不想活了。

孟绕白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我自己才能分辨出好坏,况且也就几步路的功夫。”

她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言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先前总忘了问你。”

“什么事?”秦临重道,

“百盛梦呢?”孟绕白问道,“就是那个样貌挺隽秀的青年,近两日都没见着他,被你派出去做事了?”

秦临重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梢,没想到孟绕白会记住百盛梦,甚至在看不到他身影后向他询问踪迹。

大概是百盛梦事做的不错,妥帖细心的让孟绕白都记住他了,秦临重在心中想着,却没有将他的去向告诉孟绕白的打算。

“你会很快见到他的。”秦临重说道。

他并未说谎,如果孟绕白决定和岑渡寒一起前往蓬林城,总会在那里见到百盛梦。

孟绕白本就是想起来才随口问一问的,见秦临重不打算说,便也没有追根究底的非知道不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将选好的酒坛小心放置在显眼的位子上,向秦临重挥了一下手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准备离开,出门买她想买的东西。

秦临重看着她的背景与自己越行越远,在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的前一刻说道,“孟绕白。”

他十分难得的喊出了孟绕白的全名,而不是更加亲昵的“小阿白”,语气也逐渐沉了下来,褪去了平日里那股轻飘飘的缱绻意味,显得严肃而淡漠。

那一瞬间,站在“千金裘”中的秦临重,似乎短暂的变成了长徽山庄庄主,那个疯狂却又极致谨慎聪慧,多智近妖的男人。

“我在做的与岑渡寒所带来的……对你而言绝不会一则好消息,我不知你会如何想,但从始至终,我们都不打算一直隐瞒下去,你有知晓与选择的权利。我们只希望,你能知晓的稍稍晚一些,至少让我们做好一切准备,免去你急躁彷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