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曲想到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嗤笑出声,接着自己先前的话道,“说你果真看中夏涣涣,今日要来书院授课脱不开身,便特意让管家去城门口接人,考虑到夏涣涣身为女子,为了她的名节,特意包下整间客栈,细心又深情。”
柳淮曲说着,心道传出这些话的人恐怕是没见过殷鹤怎样对待孟绕白的,若这样便算深情,那在孟绕白面前的殷鹤岂不是天底下最痴情的人了。
“前日本家来信。”殷鹤说道,“殷华复想让她入住殷府,由我照顾,被我回信拒绝。”
柳淮曲闻言,稍稍思索一下,便明白了殷鹤此举的意思,“包个客栈,正好能堵住夏家和本家的嘴……幸好没让夏涣涣住进殷府,到时候这谣言恐怕能直接跳过婚约,说你们俩快成亲了。”
听见柳淮曲提及成亲,殷鹤有些厌恶的皱起眉,他不喜欢自己与除孟绕白以外之人的名字,冠上成亲二字,“是我大意了,未曾注意到他们会派人在泷西城说这些。”
夏涣涣前脚刚进泷西城,后脚他与夏家定下婚约的事便传的沸沸扬扬,其中必然有猫腻,不是夏家的手笔,便是殷华复或王娴秋的手笔。
这两日殷鹤将心力放在了象州那一块,连续传了几封信指点虞温,让他给殷华复寻点事做,免得殷华复不知轻重,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可如今看来,终究是他太心软了,记吃不记打的人,若不下手重点,伤筋动骨,以殷华复的脾性,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事他不该伸手,也不该惦记。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夏涣涣今日才入城,这事就传成这样,她要是再多待几天那还得了,恐怕传着传着,在旁人口中你们孩子都要出生了。”柳淮曲说着不由的皱起了眉,显然被这种故意传谣的举动恶心的不轻。
殷家和夏家是世交,和柳家也有些来往,因此他是见过夏涣涣的,看上去温婉柔弱,举止是典型的世家女子,和朵菟丝花似的,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
虽说她模样长的不错,称得上精致秀美,却没法和“千金裘”的掌柜孟绕白比,要是不小心遇见了孟绕白的兄长孟重临,差别便更大了。
柳淮曲了解殷鹤隐藏在温润皮囊下的性子,倨傲又带着几分鲜少露出,却真实存在的疏狂意气,夏涣涣这般的女子,入不了殷鹤的眼。
况且,就算夏涣涣再美,脾性再好,殷鹤选择将心交托给孟绕白,便不会有丝毫犹豫,他认准了的人,认准了的事,只会一心一意的走下去,若有朝一日临阵反悔,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定,那就不是柳淮曲所认识的殷扶斐了。
柳淮曲想着,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主动道,“需要我帮忙吗?”
殷鹤点了点头,并未拒绝柳淮曲的话,对于此事,柳淮曲手下的人要比他安排的人手更好用,“暂且帮我将谣言压下去,近几日……若有人问到你这里,你知道该怎么说。”
柳淮曲笑了一声,“放心,我当然知道,只需给我四天时间,这些谣言便会彻底在泷西城内消失,我一定帮你办妥。”
想要压下谣言,四天已是最短的时间了,殷鹤半垂下眼眸,将愈发晦涩的情绪压至深处,“能再快些吗?”
柳淮曲闻言愣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还要快?”
泷西城这般多人,每个人的想法与看法皆不同,要是换成旁人,别说四天,给他十天都不一定够用,柳淮曲自认花费的时间已经够短了。
殷鹤掩在袖袍中的手轻轻摩擦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过了会才轻叹说道,“我担心她听到那些话。”而后将他与夏涣涣的传言信以为真。
自一开始,殷鹤不让夏涣涣入住殷府,便是不希望孟绕白误会,如今谣言肆虐,甚至在学子间蔓延开来,殷鹤担忧那所谓的婚约,会传到孟绕白耳中。
他甫一出口,柳淮曲便明白了殷鹤话中的‘她’是谁,除了孟绕白,天底下还有谁能让殷鹤说出担心二字。
若不是孟绕白,以殷鹤的脾性根本不会催促,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他插手此事,自己一个人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不知死活,蹦跶到他眼前的蠢货。
他本不在意旁人的言论和看法,那些不过水中月,镜中花,是被他舍在身后,不屑一顾的东西,可如今他在意了,因为孟绕白。
“没想到啊……”柳淮曲忍不住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殷鹤也会为了情爱露出这番样貌,说出这番话。
“行了,我知道了。”柳淮曲勉强敛起复杂的思绪,开口道,“我会用最快的时间将此事处理好。”
殷鹤应了一声,“多谢。”
柳淮曲随意的摆了一下手,“无妨,小事一桩,左右最近闲得慌,给他们找点事做也不错,若你真想谢我,届时请我喝一杯你与孟绕白的喜酒便可。”
听到柳淮曲的后半句话,藏在殷鹤眼底的凉意散去了些许,他轻轻笑了笑,给出了承诺,“一定。”
殷鹤既然说出了,便意味着无论如何,他都会实现,柳淮曲悄悄在心中松了口气,“那我先去安排人手,等着我的好消息,三天之内帮你解决。”
他说完,不等殷鹤回答,就径直转身离去,如来时一般,脚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
柳淮曲走的急,没将门关上,如今虽已入春,可迎面吹来的风仍带着几分冬日的凉意,殷鹤抿了抿唇角,看向屋外,脸色的温和笑意一点点散去,只余下没有半点温度的淡漠冰冷,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蕴含着风暴,凶悍而可怖的猛禽藏匿其中,蠢蠢欲动的伸出尖利爪牙,伺机等待着将抢夺它宝物的匪徒撕碎。
警告早已做出,这一回无论是谁出手,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斩下。
这张温良恭俭让的面具殷鹤戴的太久,久到让那群蠢货以为可以随意摆布自己,也是时候在本家的面前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