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迹从泷西书院赶回来时，孟绕白还在街上，他找了一遍酒馆，也没见到人影，心中竟难得涌出几分着急无措来。

他转身下了一楼，随手拉过正在收拾桌子的跑堂，问道，“孟绕白去哪了？”

秦临重刚从楼上走下，便看见了这幅阵势，挑了挑眉稍，“好歹也是我手下的人，魏小公子真是不客气。”

魏迹松开手，抬眸看向秦临重，皱眉道，“今日我没空同你废话。”

秦临重似笑非笑道，“怎么，魏小公子看起来心情不愉啊……”

秦临重的话与明知故问无二，他很清楚蓬林城出了什么事，手下传递消息的人被丁赟所杀，其余人亦心思浮动，魏迹现在该忙的抽不开身才对。

魏迹没搭理秦临重这句话，神色不变，再度开口问道，“孟绕白不在酒馆内，她在哪？”

秦临重脸上笑意淡了淡，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魏迹，停顿了片刻才道，“找小阿白的踪迹，你是想告诉她了吗？”

不等魏迹开口回答，秦临重已弯起眼眸，将晦涩的情绪压下，含笑接着道，“魏迹，你应当知道，岑渡寒已在来泷西城的路上，蓬林城的事将由他来说，在此之前，我希望一切如常。”

魏迹眉目间的神情露出些许细微的迷茫，“岑渡寒要来泷西城？”

秦临重闻言沉默了一瞬，迟疑着问道，“你没接到消息？”

若魏迹没去泷西书院告假，这时候有关东营动向的消息，同样会摆到他的案前。

魏迹抬手按了一下额角，“算了，此事稍后再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找孟绕白，说的不是这件事。”

秦临重被魏迹的态度激起几分兴趣，“这么着急找她，是大事？”

魏迹抿紧唇角，没立刻开口回答，他素来不擅长应付情爱之事，此刻心里还乱着，不知道该如何做，也不知道该露出何种神情同孟绕白开口提及。

无措与焦急隐隐露出一角，秦临重察觉到了魏迹脑海中的复杂思绪，却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这般手足无措，愈发觉得有趣。

他没有催促，颇有耐心的等着魏迹开口，预感这会是一场好戏。

半晌后，魏迹才像是自暴自弃般的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力。

左右他一个人纠结也纠结不出什么结果来，或许告知秦临重，他能给出好的建议。

“上楼说。”魏迹道。

一楼还有几桌零散的客人，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轻，已经有人将视线若有若无的投过来，大多放在了秦临重的身上。

秦临重的样貌太过惹眼，仅仅站在那里，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让每个见到他的人，无论是男是女，皆无法克制的心生惊艳。

更遑论他在敛起周身那股可怖摄人的气势后，眉目的秾艳之色更上一层楼，也只有魏迹这般视红颜如枯骨，或那些知道秦临重本性可怕的人，才能对他的皮囊视若无睹。

秦临重瞥了那些盯着他看的人一眼，很难说其中蕴含着多少恶念与杀意，只让人想起了连绵十里的白骨与堆积在暗处，静静腐朽的尸首，那是自最肮脏的污泥中生出的恶之花。

看着秦临重的人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惊，只觉得背后发毛，莫名涌出几分恐惧，连忙回过了头，不敢再看按摩。

这抹郁色转瞬即逝，很快便换成了与往常一样的闲散笑意，秦临重并不喜欢那些赤裸裸的，充斥着欲望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心生杀念，但这是在“千金裘”，他不会在“千金裘”动手。

“走罢，先前殷鹤给小阿白送了些茶叶过来，我取了一点。”秦临重低低笑了一声，“翠雪白可不是寻常人能喝到的，味甘而不涩，我茶艺尚可，魏小公子今日有口服了。”

他说魏小公子四字时，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要是魏迹脾性再差些，恐怕会直接以为这家伙是在借这个名讳嘲讽自己。

魏迹懒得与秦临重计较这些，听见“殷鹤”两字，他脸上神色不自然了一瞬，又很快收敛了起来，但仍被秦临重察觉到了。

他没说什么，只做了个手势，让魏迹先上楼。

魏迹没拒绝，径直走上楼梯，去了三楼，秦临重弯着眼眸，笑意浮在表面，未曾深入眼底。

他一边在心中猜测着会是什么事，一边抬步打算跟上去，但他刚转身，余光便注意到一道身影走入了酒馆内，是先前去买东西的孟绕白。

想到魏迹的异样，秦临重的动作顿了顿，果断决定让已经上了楼的魏迹在那等着，他几步走下楼梯，“东西都买好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绕白将手中拎着的物件递给了旁人，让他将东西放到酒窖里，“嗯，都买好了。”

她的情绪显然不对劲，秦临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孟绕白，想从她的眉目间看出点什么来。

那点出自“千金裘”掌柜的灵动生气与洒脱闲适似乎在一朝内散去，孟绕白又穿回了那身青衣剑的壳子，某种沉重而压抑的东西落在了她的心头。

难道是知道了丁赟的事？

秦临重在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流露分毫，只似真似假的说道，“我们的小阿白出门一趟，是遇见什么讨厌的人了？看起来恹恹的，真叫兄长担心……不如说出来，我派人小小的教训他一下，让他再也不敢到我们的小阿白面前晃荡，好不好？”

他的话和哄小孩似的，孟绕白很淡的笑了笑，只是这抹笑中愉悦占据了极少的一部分，恍惚间，秦临重甚至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年前手持缀青衣，还未封剑退隐的孟绕白。

这样的孟绕白让他熟悉，却也让他担忧。

孟绕白摇了摇头，“无碍，没什么，只是知道了一件……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这回皱眉的人从魏迹换成了秦临重，美人皱眉也是极美的，叫人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请求，“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怎么会让你露出这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