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今年冬天的雪下的比往年早，也比往年大，已经飘飘扬扬的下了一整日，雪厚厚的堆积在一起，连平日里热闹的街道都冷清了下来，半晌见不到一个人。

而享誉天下，出过无数名臣与大儒的泷西书院就坐落在不远处，但因为这场雪的缘故，院长干脆利落的让院中的数百名学子休沐五日，等雪停了再来，一时间街上的人就更少了，店铺里的生意也自然而然的不大好。

孟绕白倒不在乎这些，她这酒馆开了一年多，每日进门的客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人多人少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也挣不到几个钱。

孟绕白神态悠闲的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和往常一样从酒窖中取出一坛酒，慢慢的温着，清冽的酒香充斥在鼻翼间，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花香，光闻着便能知道这是壶难得的好酒。

等酒温的差不多了，她才将酒水倒入杯子，浅浅抿了一口。

“这壶酒果然要在冬日喝方才最佳。”孟绕白轻声感慨道，也不枉她先前为了酿这壶酒花费的功夫。

可还不等她喝下第二口，少年的声音便蓦的在楼梯处响起，大的快响彻整座茶馆，“孟绕白！你怎么还在喝酒！”

孟绕白早有预料，毕竟这出戏每月都要上演一遍，她不紧不慢的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才开口道，“又怎么了？”

魏迹风风火火的上了二楼，看着一派悠闲模样，慢慢小酌的孟绕白，简直想把桌上那一坛子的酒全灌进她嘴里。

少年气势汹汹的抬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看这个月的账本？”

孟绕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昨日看过了。”

“所以？”

孟绕白知道魏迹这句话的意思，没有立刻回答，她状似认真的想了想，过了会才谨慎答道，“嗯，我觉得……还行？”

“还行什么还行，你自己出门瞧瞧，现在路上卖糖人的生意都比咱们红火！”魏迹朝孟绕白翻了个白眼，“再这么赔本下去，我看酒馆明年就得倒！”

孟绕白摸了摸鼻尖，讪讪笑道，“人家糖人画的的确不错，生意好是正常……”

“孟绕白！”

“知道了知道了。”孟绕白叹了口气，“别担心，先前不是说过了吗？开酒馆前我都仔细算过了，就算一直赚不到钱，前些年赚的那些还够我败上个十几年的，少不了你工钱。”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工钱的事。”

“我知道，你说的是酒馆的事。”孟绕白由衷道，“顺其自然便好，不必担心。”

魏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孟绕白，和看一个没脑子还不省心的败家子没什么区别，明明是她开的酒馆，却半点不上心，每日除了喝酒便是四处乱逛，偶尔兴致上来了才会酿几坛酒，最后酿的酒还大多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

“顺其自然的前提是有钱赚，那些钱还够你败一辈子不成？”魏迹简直想晃着孟绕白的肩，把她脑袋里的水全倒出来，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开酒馆前你还信誓旦旦的同我说什么，开酒馆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免得自己日后无路可走，孟绕白，这便是你所说的退路？”

“放心吧，不管先前如何，我心里总归是有数的。”孟绕白倒了一杯酒递给魏迹，示意他先消消火。

“你心里有个屁数！你心里只有那什劳子的殷鹤！”魏迹脑子一空，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无意识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孟绕白虽然没对他说起过，但魏迹见她成天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只为瞧一眼偶尔会从这里路过的殷鹤，就算再蠢也能把事猜出个七八成来。

孟绕白闻言讪讪的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当年你问我为什么选在这里开酒馆，我那时候不是同你说过，我是……是因为想见一个人吗？”

魏迹闻言，心中一哽，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好好一个英挺俊朗的少年郎，被气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拿桌上的酒坛子堵住孟绕白的嘴，让她把嘴闭紧，免得再说些不靠谱的话。

天地可鉴，当年魏迹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孟绕白是打算专心开店，顺带见一见友人，说什么他也想不到这家伙是专心见人，顺带开一开店。

魏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胡闹！”

孟绕白见状，知道再说下去魏迹恐怕会更生气，“好好好，莫要生气了，你说的我都知道，酒馆生意不好我总归会想法子的，酒香不怕巷子深，你也该对我酿的酒有些信心。”

魏迹知道孟绕白这是服软了，脾气稍稍下去了些，但脸色还是十分难看，冷哼一声，“我对咱们酒馆的账本没信心。”

孟绕白笑了笑，“钱可以慢慢赚，实在不行等来年春日，选个好天气从酒窖选出一坛最香醇最好的酒放至门前，酒香顺风连绵而出，不信引不来爱酒之人。”

魏迹口吻依旧生硬，但比起之前要缓和了一点，“瞎胡闹，哪家酒馆是这么做生意的？”

孟绕白说道，“不管是不是瞎胡闹，车到山前必有路，试试总归没错。”反正生意都这样了，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魏迹垂眸看向孟绕白，预防她日后反悔，“孟绕白，记住你今天和我说的话，别到时候舍不得好酒。”

孟绕白满口答应了下来，“舍得，我当然舍得。”

酒没了还能再酿，她又不止那一坛酒，用这一坛换接下来整个冬日的安稳，不用每月听魏迹唠叨账本，在孟绕白眼里算是笔好买卖了。

魏迹轻哼一声没再开口，得到了孟绕白的承诺，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也好不少。

孟绕白顺势把那杯魏迹先前没接的酒杯再次递了过去，“尝尝？三年份的朱柳酒，这个时节温来喝堪称最佳。”

魏迹依旧没有接，“本来就没多少，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我又不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