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浮夷看上去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眉目间的那点不着调被他收了起来,可语气又像是随口一说,“所以这就是你喜欢孟绕白,却从不说出口的缘由?”
岑渡寒动作一顿,没有回答,但以他一贯的脾性,不立刻否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便是承认了。
“那家伙脑子就跟缺了这根筋似的,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我可看得出来,你在她面前瞒瞒就算了,在我面前……”晏浮夷轻轻哼笑一声,“我眼睛灵光着呢。”
岑渡寒不开口,晏浮夷自顾自说着也挺开心,“不过也好,你是东营统领,堂堂的岑大人,虽说明面上隶属于刑部,但真正听的还是那位天子的命令,那么多的责任在肩上担着,那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孟绕白好不容易放过自己,决定封剑退隐开了个酒馆,要是你俩真搅合在一起了,以她的性子指不定还要待在江湖上陪你成日跑东跑西的,多累人。”
他伸手拍了拍岑渡寒的肩,笑着道,“所以啊,岑渡寒,你好好当你的岑大人,在朝堂上步步高升,要是能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我一定带着好酒去恭贺,但你和我们家小白如今是两路人,保持原样便好,毕竟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晏浮夷不躲不闪的对上岑渡寒看向他的目光,嘴角仍挂着那抹看上去便轻浮不靠谱的笑容,可眼底深处却分明涌动着冰冷而锐利的光,一字一句缓声道,“她已退隐,便同这江湖,再无干系。”
岑渡寒神色不变,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你在故意试探我?”
晏浮夷移开目光,笑道,“什么试探不试探的,岑大人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大懂了,孟绕白是我的朋友,自然事事要为她多想些,当然你也知道我嘴上没个把门的,若不小心说错什么冒犯到了岑大人,还请见谅。”
他笑了一声,转过身,显然不打算继续留下去,向岑渡寒道,“行了,知道岑大人忙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流言的事我会摆平,东营的人不必插手,十日后我会再来。”
晏浮夷向窗边走去,而后身形利落的翻了出去,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另外放心吧,你的那点小心思我不会拿到孟绕白面前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清楚,不必谢我。”
岑渡寒看着那扇被打开的窗户,冬季寒凉的风顺着窗涌入,吹起他披散在肩上的墨发,连带着桌上没压好的纸也一不留神的被吹落在了地上,过了许久,岑渡寒才在心底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贯没有波澜的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疲倦之色。
他弯下身,将纸捡起,手指微微收紧,捏着纸的地方随即显出几分折痕,但岑渡寒很快便松开了,将那一瞬间的失态收敛了起来。
“孟绕白啊……”他的声音很轻,如同呢喃般的唤出了那个名字,但也仅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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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身在泷西城的孟绕白正抱着新鲜出炉的话本从书铺出来往酒馆走,这两天雪已经停了,路上的积雪也融了大半,路上虽然湿漉漉的,偶尔还有几个水坑,但不像先前那般难走了。
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久违的穿过云层落在身上,驱走了几分阴寒之气,孟绕白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想着要不要过几天把酒馆关一天门,将魏迹拖出来好好逛逛,只可惜这两天出来做生意的摊贩不多,街上也不如往常热闹。
但再过一段时日便要到元日了,孟绕白早些年便听闻泷西城元日之时会有一场极其盛大的灯会,十分有趣,往年还总会冒出来不少好诗好词,不过对于孟绕白来说这些皆是其次,她只是想看一看万千灯火一同点燃,随波流下的盛景,以前她总是因为各种缘由错过灯会,而今年想必不会再错过了,到时可以同魏迹一起观看。
孟绕白在心中想着,默默盘算了一下,发觉应当再给她和魏迹准备一身新衣裳才是,颜色最好是喜庆些的,他们俩平日穿的衣裳都过于素净了,元日这种节日无论是穿白还是穿黑看起来都不大吉利。
孟绕白抬眸看了一眼,从前面走再往左拐,若她记得没错那里有一家不错的裁缝铺,出门时带的钱也足够了,择日不如撞日,若带回去的衣物魏迹不喜欢那便再来一趟,左右时间充裕的很,不着急。
“等买完再去徐凤斋买些糕点……”孟绕白轻声说着,眉目间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愉快,但她还未走到将要拐弯的岔路口,步伐便不由顿了一下。
“你们都听说了没,就是东营和长徽山庄的事!”青年的声音并不大,但以孟绕白的耳力依旧能清楚听到。
熟悉的词在她的心中掀起些许波澜,以至于没有踏出本该离去的步伐,孟绕白偏过头向声音传来处看了一眼,几名江湖打扮的侠士聚在路边的面摊上,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正忙着赶路,如今只是稍作休息。
摊主尚未将面端上,几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聊着江湖上的传言,“以前的长徽山庄素来不和朝堂那边有往来,但如今这当家的成了秦临重,我还听说啊,据说他能坐上庄主之位,全仰仗东营暗地里的帮忙。”
“所以长徽山庄和东营合作的消息是真的了?”另一人连忙问道。
“这个倒是没确切消息,但真真假假谁又说得准。”先前开口的人说道,“总之秦临重杀的那几十个人都有什么共同点大家伙心里都清楚,那可都是在东营名单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十几年前的埋婴婆知道吧,东营的人找了那么久,最后关头被长徽山庄截了胡,赶到地方的时候埋婴婆已经死了,据说样子特别惨,折磨的只剩一口气最后被活埋了!”
孟绕白站在不远处听着,眉角一跳,勉强将脸上的异样压了下去,步伐一转走至拐角,将气息放缓了些,让那群坐在面摊上的人无法察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