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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半

孟绕白将碗中最后一口粥咽下,方才放下了碗,从盘中挑出几个平日里爱吃的糕点慢慢吃着,等糕点吃完大半,孟绕白也差不多饱了,从桌前站起身拿出一张帕子将手上的残屑擦了擦,便转身向窗边走去。

魏迹一走,房间就蓦的安静了下来,若是放在往常,以孟绕白的耳力还能隐约听见外面街道上两边摊贩的叫卖声。

那些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别样的蓬勃朝气,但如今大雪掩盖之下别说摊贩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寥寥无几,寂静的只剩下窗外风雪呼啸而过的尖锐声响。

她抬手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外面的雪下的果然如魏迹所说那般比昨日还要大一些,孟绕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就算现在雪停了,等雪完全消融也还要一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魏迹必然会死死盯着她,以免她又溜出去了。

其实孟绕白并不是非出去不可,她素来懒散散漫,当年和东营合作,东奔西跑的做事就早已让她觉得疲倦,只是心中的一股气在支撑着她一步步继续向前走,握紧手中的缀青衣常年行于血腥污秽中。

她的剑名为缀青衣,那是个极风雅柔和的名讳,最后却终究成了藏于黑暗之中,夺人性命的利刃,如今她退出江湖,化身为“千金裘”的掌柜,不必去思索那些沉重而悲伤的事,悠闲度日,对于孟绕白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她愿意用尽一切去维持现状,就算不出门也没什么,权当是休息了。

但孟绕白私以为,万事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在外面野了那么久,有时忙起来别说所谓的家,连落脚的客栈都不一定能待满三个时辰,现在让她成日待在一个地方,她难免有些不适应,心里蠢蠢欲动的想在外面走一走,也好过被拘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孟绕白想着等魏迹心情不错时,再把这件事来同他说一说,养伤归养伤,但如今又不是当初,现在她身上也没那道险些要了她命的伤势,只是一些陈年旧伤,慢慢温养着便好,哪有他心中想的那般憔悴娇弱。

可还不等她思索完,孟绕白便忍不住咳了几声,只能抬手将窗户重新关上,回道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才堪堪将喉间的痒意压了下去。

孟绕白素来只将那些旧伤所带来的伤痛当做无伤大雅的小事,毕竟她早就习惯了忍耐身上的伤痛,真正危急的时候,就算身受重伤孟绕白也能咬着牙在绝境中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却不曾想过要是真把这些放在自小娇养在闺阁中的小姐身上,恐怕早就成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那里会像她这般成日悠悠闲闲的坐在店里,还时不时的温一壶酒喝。

所以打从一开始,孟绕白便没有猜出过魏迹心中的想法,她仍下意识的把自己当做那个强悍的似乎无所不能的青衣剑,魏迹却只是单单的将其看做普通女子罢了。

孟绕白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还不知晓自己想做的事魏迹压根就不可能同意,她见魏迹迟迟不上来,寻思着往常熬药似乎没这么久,便端着已经空了的碗打算去厨房看看。

她从房中出来,径直走下一楼准备进厨房,但还在楼梯上,便隐隐约约的看见一楼窗边的位置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墨发仅仅用素色发带随意束起,平添几分随意,他背对孟绕白而坐,但就算只有一个背影,孟绕白也能认出那是殷鹤。

孟绕白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惊喜,脑海中便有无数疑问争先恐后的浮现出来,明明现在外面还在下雪,殷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孟绕白实在想不通,这一年来殷鹤路过“千金裘”不下百次,却从不曾踏入,甚至鲜少将视线放在“千金裘”上过,怎么会突然连续两天都来此处?难不成是真爱上了她酿的酒?

孟绕白还未想明白,步伐便已下意识的放轻了许多,她无声的端着空碗趁殷鹤还没有察觉到她悄悄拐了个弯,继续走向厨房,而后果不其然的在路上抓住了拿着酒坛从酒窖中出来的魏迹。

“殷鹤来了你怎么没上楼同我说?”孟绕白拦住魏迹,轻声问道。

早知道殷鹤在这里,她必然会在下楼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而不是现在这幅一身黑衣,看起来便不好接近的模样。

魏迹端着酒,奇怪的看了孟绕白一眼,似乎不大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同你说做什么?他点的是酒,又不是你,况且酒窖也不在三楼。”

孟绕白被堵的一噎,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魏迹句句在理,她先前也并未嘱咐魏迹,让他在殷鹤来时告知她。

孟绕白僵硬的转了个话头,“他点了什么酒?”

“掩翠。”魏迹说道,“你去年春日酿的,酒窖里还有三大缸,怎么,见他喝了你也想喝?”

魏迹挑起眉梢狐疑的看着她,唯恐孟绕白会顺着他的话真答应下来,掩翠算不上是什么好酒,但出自孟绕白之手,就算再差的东西酿出来也绝对称不上劣品,不功不过罢了,只是在往常那三大缸就算放到天荒地老,以孟绕白那非好酒不喝半口的嘴,她也绝不会沾的。

“他点了掩翠?”孟绕白听见魏迹的回答,微微皱起了眉头。

魏迹见状,倒有些猜不透孟绕白心中是如何想的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只能道,“怎么了?”

孟绕白摇了摇头,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碗塞进了魏迹的怀里,再顺手把酒坛拎了过来,“把碗送去厨房洗洗吧。”

魏迹拿着碗,看起来似乎猜到了什么,“你这是想自己去送?”

孟绕白弯起唇角,露出一抹与往常无二的笑意,“一半一半吧。”

她说着,便拎着酒转身向酒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