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绕白，你去酒窖做什么？”魏迹见状连忙问道。

孟绕白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风带着她的声音传入魏迹耳中，“昨日我答应过他，他再来时为他推荐几壶好酒，掩翠可称不上什么好酒。”

说话间，孟绕白已经进了酒窖之中，魏迹站在原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一碰上殷鹤，孟绕白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别说倒贴几坛酒，按照她先前说的话，只要殷鹤开口，她是真干得出来为他重出江湖这档子事。

“要不是有恩情在……”魏迹抿了抿唇角，终究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只要殷鹤不生出不轨之心，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自不会干涉其中，孟绕白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若是……魏迹并不介意犯禁出手。

孟绕白当年救下他，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心中是将其当做家人的，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归于平静，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平静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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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鹤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好在从府中出来前，他还记得曾答应过柳淮曲要给他带一部古籍，便顺手捎上了，此时恰好能重新翻看，权当打发时间。

若是放在往常，几乎无人亦无店家会让声名在外的殷鹤等这般久，并非因为其泷西书院的夫子身份，毕竟单单殷家大公子这一层出身就无人敢怠慢他，更遑论让他坐在此处，拿随身所带的书籍打发等待时间。

换做任何一家店，此时的殷鹤都必然已经起身离开了，而不是继续等着一壶他算不上多喜爱的酒水，但能被殷鹤放在心上的人，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心神，他都不介意为其花费。

殷鹤垂下眼眸静静看着古籍上的一字一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的才往后翻一页。

若柳淮曲此时在殷鹤旁边，见状恐怕会诧异的大呼小叫，毕竟自他认识殷鹤以来，从未见他看书这般慢过，还明显走了神，看那模样，能有三分心神花在书上就已是极限了。

“殷先生久等了。”女子干净清润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殷鹤收敛了心神，抬眸看去。

实际上殷鹤知道自己今日来酒馆的时机称不上好，有些过早了，不一定能见到孟绕白，只是心中始终有一道声音在轻声催促着，似乎若他不主动往前走一走，再在原地踌躇犹豫一会，那个喜着黑衣的女子就又会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随风而散，连出声挽留的机会都不曾留下。

所以殷鹤一早醒来，收拾了一下便径直到了“千金裘”，也做好了无法见到他的准备，但他未曾想到送来酒的并非是那位少年，而是孟绕白。

殷鹤敛起思绪，向孟绕白露出温和笑意，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的风华气度，“孟掌柜。”

孟绕白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酒水放至殷鹤面前，“殷先生今日来的这般早，可是书院有急事？”

“算不上什么急事。”殷鹤回道，“只是为院长送几样东西罢了，顺势路过这里，想起昨日所言便进来将东西送予孟掌柜。”

孟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殷鹤的意思，“什么？”

殷鹤轻轻笑了笑，将他一直放在手旁的一卷画递了过去，“这是近段时日的练手之作，算不上多好，但也可勉强一观。”

闻言，孟绕白便立刻想起了昨日殷鹤离去前说的话，常人说那些只不过是寒暄罢了，孟绕白没想到殷鹤居然真的将其当做了承诺，并且履行了。

殷鹤送画送的爽快，孟绕白却无法随意收下，“使不得，殷先生的画价值——”

“他人眼中的价值并非我眼中的价值。”殷鹤温声打断了孟绕白的话，“昨日的酒很好，若孟掌柜若不嫌弃，便把这个算作酒钱吧。”

朱柳酒在酒中的确算是难得的精品，价值颇高，但还远远比不上殷鹤的字画，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大抵是看出了孟绕白的犹豫，殷鹤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是一张纸罢了，笔下所绘用不了半个时辰，可酒却不是这般轻易能酿成的，仔细算来，还是我欠了孟掌柜。”

殷鹤言语中似乎画成这一幅雪夜红梅图对他而言格外轻松惬意，半点没露出昨夜他近乎一夜未眠的疲倦。只画一幅的确简单，不到半个时辰便好，但在那之前，殷鹤画了数十幅最后才有了现在放到孟绕白面前，让她收下的画卷。

“殷先生言重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孟绕白知道若她依旧不肯收下，便显得她矫情了，至于价值几何，又是谁欠了谁，无论殷鹤如何说，她自己心中清楚便好，日后总有机会还回去。

孟绕白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画卷接了过去。

殷鹤见状弯起眼眸，显然心情十分舒畅愉悦，连语气都更柔和温润了几分，“孟掌柜愿意收下便好。”

孟绕白闻言，启唇还想说什么，魏迹的声音便缓缓自不远处响起，“喂，孟绕白，药熬好了。”

少年双手环胸的靠在墙边，微微挑起眉梢，神色如常的看着面前两人，不知道将他们先前的交谈听进去了多少。

殷鹤神情未曾有丝毫改变，看起来只是因为礼貌而随口一问，“孟掌柜身体有恙？”

孟绕白犹豫了一下，才尽量语言模糊的回道，“昔年因为东奔西走落了点病根，如今需慢慢温养着罢了，算不得什么大病。”

若当年她在受伤之时便按照魏迹的吩咐寻一处地方好好休息养伤，倒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天天被魏迹盯着喝药的地步。

“再慢一些药都该冷了，别磨蹭了。”魏迹再度开口催促道。

孟绕白应了一声，转头向殷鹤告了声辞便转身离去了，那药里的药材都是魏迹好不容易凑齐的，趁热喝最好，要是真被她耽搁冷了，魏迹就算嘴上不说，恐怕也会生好几天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