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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往事

魏迹沐浴更衣的速度很快,孟绕白没等多久,样貌清隽俊逸的少年就已经换了身浅色衣袍从楼上缓步走下了,手中还拿着一块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来帮你擦,先把这个喝了。”

魏迹看着孟绕白递过来的碗,抽了抽鼻子,嗅出了一股子的姜味,“你给我熬了姜汤?今日怎么回事?”

魏迹瞟了孟绕白一眼,狐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绕白从他手中抽出布巾,示意他坐下,“还担心我下毒不成?喝吧,刚刚在外面待了这般久,又一路走回来,再不驱驱寒,恐怕明日不仅要熬我的药,还要熬你自己喝的药。”

“行,知道了。”魏迹应了一声,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见孟绕白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那些诧异在转瞬间烟消云散,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慢慢喝着姜汤。

孟绕白站在魏迹的身后,用布巾一点点将发上的水吸去,用视线比划了一下少年的身高,由衷道,“又长高了。”

魏迹随口道,“是啊,早八百年前就比你高了。”

孟绕白笑了一声,倒也不在意这个,转而说道,“这桌上的枯草,你是打算养着了?”

“都说了不是枯草了。”魏迹啧了一声,随后便带着几分得意的对孟绕白说道,“这是九幽昙,形如枯草,却会在月圆之夜盛开,花开九瓣,如同月下流光,美不胜收,虽说只开一夜,但据说是所见之人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美景。等花谢之后,下面的茎叶便是绝好的药材,活死人肉白骨办不到,但用的好了效果也差不离,只是常人往往不懂如何养九幽昙罢了。”

孟绕白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她能知道含青草还是因为当初恰好翻到看了看,但让她知道九幽昙是什么,长什么样子便实在是为难她了。

例如此时此刻孟绕白压根想象不到枯草上面开朵美轮美奂的花该是什么模样,说不准哪一天花没开出来,草倒是真枯萎了也看不出来。

孟绕白收敛了一下思绪,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那你是从哪弄过来的。”

“药铺前段时间收了次药材,给药的人不识货掺在里面了,收药的人也不大识货,我路过堆放药材的后院偶然瞧见的,就挑了出来,还让药铺的伙计给我拿了个花盆。”魏迹说着,眉目间的得意神色显得愈发浓郁了,似乎对于自己的这次意外捡漏格外欣喜。

其实魏迹知道这件事经不起仔细推敲,但无妨,他也知道孟绕白不会管这些事。

孟绕白的确不在意九幽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就算是魏迹对她说这株九幽昙是从天而降,抑或者是长在路边的,他正好路过摘下来顺带找了给花盆装,她也只会说句运气不错。

孟绕白应了一声,还有心思开了句玩笑话,“该不会要等十年之后才能长出一片叶子,二十年后再长一片,一百年后才有可能花开?”

“你这是从哪个话本里面看到的?”魏迹无奈道,“九幽昙只要养的好了,这两年就能开花,只不过一般人连认都认不出它们。”

孟绕白笑了笑,“那便好好养着吧,待会搬到你房里去。”

“知道了。”魏迹说道。

孟绕白将他的头发擦完,把布巾递还过去,“你方才离去后,有一件事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需问过你的意思才行。”

魏迹接过布巾,抬起眼眸瞟了她一眼,将装着九幽昙的花盆抱起,并不觉得她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怎么了?”

孟绕白微微皱起眉头,神色虽然被掩饰隐藏的极好,却依旧流露出了几分微不可查的踌躇,似乎仍在犹豫该不该问出口,她本想慢慢试探,但魏迹向来聪明,试探这招在他那根本没用,还不如把事情光明正大的放在他面前。

魏迹低头摆弄着盆中的九幽昙,并未察觉孟绕白的异样,所以在听到她的问题时,脑海中压根没将这个问题联系在自己的身上,反而想到了殷鹤。

“你觉得……泷西书院如何?”

魏迹挑起眉梢,一时间有无数猜想涌上心头,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尽量平静的说道,“这句话你问十个人,九成的人都会对你说不错,你还问我做什么?”

孟绕白讪讪笑了笑,“所以你觉得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魏迹撇了下嘴,知道孟绕白这是一定要自己回答了,“好,除了好还能是什么,全天下读书人费尽心力都想拜入其中,连当朝宰相都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再仔细算算,泷西书院教导出的文武官员,没有近百也有数十,骑射、书法、五音乃至医术药理,其中所教驳杂却有序,教导的夫子更有许多位都是当世鸿儒,想当年……”

他蓦的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若是放在往常孟绕白见魏迹不想说,必然不会追问下去,可现在她既然动了送魏迹去书院的意思,便想巨细无遗的知道他对书院的看法,实在厌恶不喜,她也不会硬逼着。

“想当年什么?”

孟绕白的话一出口,魏迹就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似乎有件事在逐渐超出他的预料,在他无法插手发觉的地方蠢蠢欲动,即将翻转一切,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快到魏迹根本来不及抓住它,只能将一切都归之于错觉,可能孟绕白只是单纯想知道自己当年的想法罢了。

“当年师父还在时,我曾想过拜入其中学点有意思的东西,师父同意后,我便将行李收拾好准备启程来这泷西城,但还未动身——”魏迹抿了下唇角,在心中缓缓呼出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出了些意外,师父身亡后我兜兜转转的,便再没了去泷西书院的心思。”

直至今日他仍能清楚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纯白的如同今日一样的雪,从老者胸口徐徐展开的血色,鲜血自刀刃上缓慢滚落,连同曾经单纯愚蠢,只知道医书药理的少年也一同被埋葬在那场漫天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