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皱了皱眉,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这抹犹豫就被他收敛了起来,轻声叹道,“我方才已然说过今年书院要处理的杂事颇多,人手不足,我又怎能在此时离去。”
书院要处理的事情的确多,但大多数都被柳淮曲解决了,这两日殷鹤去也只不过是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顺势同院长商讨一下年后的招生事宜。
金一日苦着脸,大抵是没想到殷鹤会拒绝,“老夫人那里已经念叨了大少爷您好几日了,况且元日本便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少爷何不再考虑考虑。”
“奶奶若想同我一叙,待书院之事暂缓我自会回府,但如今……”殷鹤顿了顿,似是在思索该如何说,“因今年的大雪从而致使书院要处理的一应事宜又多了几项,若是离去,我无法安心,奶奶身边还有居肃在,他向来乖巧讨人喜欢,想必会照顾好奶奶。”
神色温煦清雅的君子脸上流露出郁结之色,便是金一日也不好再开口劝下去,“既如此,小的明白了。”
殷鹤点了点头,将声音稍稍抬高了些,“钟叔。”
早已候在外面的钟叔顺势走入,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殷鹤说道,“交待下去的事办好了吗?”
钟叔回道,“已经准备好了。”
殷鹤闻言看向金一日,“我为奶奶准备了些礼物,有劳你替我带回了,还望奶奶喜欢。”
金一日拱手行了一礼,“大少爷客气了,老夫人若是知道大少爷此番的心意,必然心生欢喜。”
殷鹤轻声笑了笑,“钟叔,带他去看看罢。”
“是,少爷。”
钟叔应下后,便转过身向金一日做了个请的手势,金一日原本还有些话想对殷鹤说,套点近乎,在他面前留下些许印象也是好的,但见状只能无奈作罢,跟在钟叔的后面向外走去。
金一日离开后,殷鹤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对两旁的婢女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吧。”
“是。”
待侍从走后,屋中便彻底空了下来,殷鹤端起茶杯,将浮在上面的茶叶往旁边拨弄了一下,方才轻抿了一口,是很好的茶,也是他常喝的茶,可惜纵然茶再香,也已经冷了,终究失了味道。
他半垂下眼眸,脸上的温煦柔和如水中月般逐渐褪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男人眉目间的神情变得很淡,像是高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光是远远看着便感受到了寒意,让人无法将此时的殷鹤和那个他人口中温润如玉的君子联系在一起。
他既不温和,也称不上儒雅,反倒显得凉薄而冰冷,君子更像是一层面具,无人之时便被他摘下,露出更加真实的一面。
过了许久,殷鹤方才轻轻的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他此番拒绝了老夫人,送钟叔回本家的事恐怕要暂歇一段时日了,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致使钟叔搅进本家那堆无趣的事中。
殷鹤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与选择,若让他把难得的休息时日尽数花费在本家的那群人身上,他倒宁愿把握好时间和孟绕白走的再近一些,最好能邀她去看一看元日灯会,往常他对灯会毫无兴趣,甚至不曾踏上街过,只留在书房中和笔墨纸砚作伴,但今时不同往日……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人或事,殷鹤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唇角笑意中的嘲弄也散去了几分,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期待。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出这种感觉了,毕竟大多数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不过是按照心中所设想的进行着,无需兴奋,亦无需期待,只有这件事,纵使殷鹤已经猜想到了会发生什么,甚至思索起自己到时又该说什么话,可只要想起,心中便有无限的欢愉雀跃。
殷鹤伸手揉了揉眉心,勉强收敛起了心中愈发繁杂的思绪,站起身,金一日自那里有钟叔为他招待周旋,他无需挂心,与其留在这里同人委与虚蛇,不如去书房完成先前答应柳淮曲的那几幅字画。
而此时正远在柳府的柳淮曲重重打了个喷嚏,一边吸鼻子一边皱着眉喝姜茶,身旁的侍从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今日这是去哪了,怎么会受了寒气,要不要请位大夫过来瞧瞧,为您开点方子?”
“不必了。”柳淮曲将最后一口姜茶咽下,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让他闷的慌,“不是什么大毛病,今日早些歇息便好。”
他将空了的杯子递给侍从,“你去吩咐库房那边,让他们取出一株赤灵芝送到殷府去。”
侍从闻言迟疑了一下,犹豫着问道,“可公子您先前不是说赤灵芝是要等到寿宴之时送给柳大人的吗?怎么现在便……”
柳淮曲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先去办,“一株送过去,另一株自然随我处置,让你去便快些去,莫要拖延了,务必在今日将东西给他送过去。”
要是殷鹤兴致一上来了或者想了什么其他的法子,要用上赤灵芝,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将东西给他,岂不算拖了他的后腿?
自认自己是个好兄弟的柳淮曲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差错,只能催着侍从快些将事情办好,侍从见状只能应下,向柳淮曲拱手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径直往库房走去。
柳淮曲清了清喉咙,总觉得嘴里还是一股子的姜味,忍不住倒了杯茶水想压一压,结果还未喝下便喉间发痒,咳了几声。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寻思着这难不成便是坊间说的那句俗语“赔了夫人又折兵”?想看的热闹一桩没看成,现在大抵是受了凉,恐怕真要吃一幅药才行了,不过这几日的劳累或许也是其中缘由。
书院的学子多,杂事亦多,偏偏最近还休沐了五日,虽说院中有手段的夫子不少,但能好好处理诸多事宜却少之又少,大多事情便堆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