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精致的长剑自鞘中拔出,如同一道白练,在半空出画出令人心悸的剑光,带着冰冷的锋芒,在孟绕白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被酒馆的悠闲日子和魏迹惯出来的散漫于顷刻间褪去,轻而易举的像是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再度恢复曾有的风华,锐不可当。
持心如衡出鞘了,青衣剑也同时出鞘了,她的动作和魏迹相差极大,少了几分优美,多了几分无法忽视的杀意戾气,一挑一刺皆无比狠辣,剑尖直至致命之处,若此时她的面前真有敌手,恐怕不下几招便被她一剑贯胸,落败死去了,而孟绕白还未动用内力。
魏迹站在廊下看着,不由的弯起了唇角,恍惚间又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想起了曾经锋芒毕露,以女子之身持剑将所有人打的心服口服的孟绕白。
他怀恋那个时候的孟绕白,固执,锐利,嫉恶如仇,但同时也觉得现在的孟绕白没什么不好,远离纷争,做着她想做的事,成为她想成为的人,可以一直散漫懒散下去,就算酒馆生意一直不好下去也没什么,反正还有他在,不会真倒了。
魏迹想着,极轻的笑了一声,收敛了思绪,继续认真的看了下去,从中寻找在剑道一途他所缺失的东西。
青衣剑孟绕白的气势,足以让一个三流的剑客丢盔弃甲,连剑都提不稳,这一套缥缈剑招在她的手中发挥到了极致,足够诡秘,足够狠辣。
即使一年不曾动用缀青衣,乃至动用内力,孟绕白出剑的手仍沉稳而果断,她的剑也不曾迟钝半分,曾有人说过若论剑意的锋利霸道,青衣剑堪称当世无匹,而直到如今,孟绕白依旧配得上这句话。
先前在魏迹的注视下喝的药药效逐渐上来了,孟绕白手中动作顿了顿,属于江湖剑客的冰冷而锐利的锋芒如薄雾般自她身上散去,杀意戾气更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眨眼间,青衣剑又重新缩回了酒馆掌柜的壳子里。
她没有勉强自己,直接收回了力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疲倦困乏顺着四肢百骸一点点蔓延开来,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
若是放在一年前,她必然会装成没事的样子,连脸上的神情都不会改变分毫,可如今的孟绕白却干脆利落的停下了手,手腕稍稍用力,将持心如衡向魏迹丢了过去,顺势问道,“有点累了,今天换的新药里面你加了安神的药材?”
魏迹接过持心如衡,回道,“有一味药性太烈,你的身体只能慢慢温养着,我便加进了几味药材中和一下。”
魏迹见短短两句话内,孟绕白便又打个哈欠,连眼角都泛起了水光,忍不住笑了一声,“无碍,就当养个午睡的习惯,先上去休息吧,这套剑招我已经有些头绪了,不必再为我示范了。”
孟绕白并不怀疑魏迹的悟性,若是他悟性不好,医术一途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令无数人仰望叹服的地步。
“行,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生意,今天上门买酒的除了殷鹤,就只有几个常来喝的,我先把酒馆的门关上,你慢慢练,要是哪还有不清楚的便等我醒来同我说。”
魏迹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
孟绕白没有多留,闻言便转过身准备离开,但她才走出几步,便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一开始过来看魏迹练剑,为他提点示范是其中的缘由之一,但还有一个便是殷鹤之事。
孟绕白原本打算等魏迹练完剑再和他说,但现在看来显然是不行了,她不打算继续拖下去,毕竟早些说还能免得魏迹误会自己故意瞒着他。
“对了,有一件事我险些忘了……”她停下步伐,转过头看向魏迹。
魏迹挑起眉梢看了过去,对上孟绕白的视线,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了?难不成是殷鹤过来的时候,你又把落风华当做掩翠送给他了?”
最近孟绕白总是时不时的在他耳边说些有关的殷鹤的事,曾经的,现在的,有些是传闻,有些是孟绕白曾亲眼所见,他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最后不得不承认殷鹤的确在孟绕白的心中占据着一个极其重要的位子。
魏迹特意请郑老仔仔细细的查了一下殷鹤,将这位温润君子的消息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竟没抓到半点把柄,没去过青楼,没有纳过妾侍,府内大多皆是男子,甚至连暖床的丫头都没有,清心寡欲的比起书生更像个和尚,哪里像是从世家中出来的大公子。
但魏迹转念想到至少孟绕白交付真心,暗暗恋慕的并非伪君子,真小人,就算孟绕白真在殷鹤这摔了个头破血流,以殷鹤表现出来的性子,想必不会拒绝的太狠,孟绕白难过一阵也就缓过来了……
可惜魏迹只查了这一方面的消息,没有注意到其他地方,若他再仔细些,说不准能顺藤摸瓜的从殷府本家一事上,注意到殷鹤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和无害,好脾气的像是从不会发怒,他有手段,他的脑子和人脉也足够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孟绕白还不知道魏迹已经派人查了殷鹤,“不是落风华的事,我和他怎么会喝落风华,有关元日灯会。”
魏迹收回了思绪,点了下头,猜测道,“你改主意不想去了?”
孟绕白无奈道,“自然更不是了,殷鹤这次元日独自一人在府上,我便……邀请了一下。”真算起来,当时的确是她先开口的,虽然她并未将邀请的话说完。
魏迹皱了一下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在孟绕白开口前问道,“殷鹤元日要和我们一起过?”
孟绕白眨了眨眼眸,将原本想说的话尽数咽了下去,在少年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魏迹张了张口,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这的确是孟绕白能干出的事,他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知道殷鹤元日那天独自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