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临重听见声响，微微挑起眉梢看了过去，笑着说道，“怕什么，我的金大管家……你应当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杀你。”

金山康跪在原地，“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秦临重的神情间依旧带着三分笑，看起来甚至有些癫狂，衬的眉目愈发妖异艳丽，可偏偏他又是极度冷静的，即便再疯，也没有做过真正的蠢事。

秦临重偏过头，未被束起的乌发如瀑般散在脑后，被窗外涌入的风吹起，他的声音缓慢而飘忽，“不怕死的疯子就要离开了，你们应当高兴，从此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担心一时不慎丢了命，不好吗？”

“还是说……”他拉长了声音，语气中虽仍带着笑意，神情却冰冷而淡漠，如同潜伏暗处的毒蛇，“你担心我突然改了主意？”

金山康依旧低着头，不敢回话，冷汗在顷刻间濡湿了他的后背衣衫。

屋内沉默了下来，只有金山康略显颤抖的呼吸声与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于耳畔响起，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就算这个时候秦临重突然出手取了金山康的性命也没人会诧异。

可片刻后，那个穿着一袭白衣，满身皆是轻狂嚣张的男人却蓦的抚掌大笑，“有意思，着实有意思，瞧瞧，你们这般有趣我都有些不想离去了，要是离开了哪还能瞧见这么一出好戏。”

他嘴角向上扬起的弧度略显夸张，眼眸都半阖了起来，笑出了水光，秦临重似模似样的感叹道，“可惜啊……更大的一出戏马上就要登台了，我费心费力的将戏台子搭好，亲自上场，此时放弃未免太过可惜，毕竟我从不喜欢做无用功，你说是不是，金大总管？”

金山康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沉默，喉咙吞咽了一下，颤声道，“庄主说的是。”

秦临重垂着双眸，没有立刻开口，他唇角带笑打量着金山康，半晌后才道。“行了，起身吧，冬日地凉，我们的金大总管武功一般，可受不住这寒气，若不小心倒下了，我便该头疼了，这偌大山庄里里外外有不少事都要靠着你来处理，况且……我还有些事需要问一问。”

金山康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尽量恭敬的依言站起身，止住颤抖躬身向秦临重行了一礼，“属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任何欺瞒。”

先前便有一人因为妄图隐瞒，递上了假情报方才被秦临重出手格杀，金山康胆子一般，但脑子活络，知道在秦临重面前如何表现方能活下来。

欺骗，隐藏，异心，这些都会是死亡落在自己身上的缘由，好在秦临重并不像外人想的那般嗜杀，老老实实办事，大多数时候他不会动手。

只是……明白归明白，站在秦临重的面前金山康依旧觉得恐惧，如坠冰窖，寒意一阵一阵的向他涌来，似乎他的任何想法都会被秦临重看穿。

“东营的那群人如何了？”秦临重将视线重新放至窗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梅树上。

金山康闻言连忙回道，“前段时间东营统领便已带人到了涪城，他们的行踪很小心，我们还未探查出岑渡寒究竟带了多少人过来，但想必如今已有不少东营探子分布四周。”

秦临重没开口，金山康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近来山庄附近也藏了许多人，都是从各处派来的，先前传出去的谣言也有一部分和他们有关，庄主，我们是否需要出手警告一番。”

至于如何警告，无非是杀鸡儆猴，让那群人知道现在的长徽山庄可不像先前那般好说话，还没有沦落到什么人都敢前来试探的地步。

冬日呼啸而过的风愈发冷冽，有梅花颤颤巍巍的从枝头上吹落，秦临重伸出手顺势接住那一抹红，清浅的梅花香盈满鼻翼，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件事交给朱似真处理，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砍去一些便好，别动东营的人，我虽看不顺眼那群从朝堂里踏出来的家伙，但也不想和他们对上，戏要开唱了，在此之前我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和纰漏。”

“是，属下明白了。”

“昨日让你送的信如何了？”

金山康回道，“属下遣人用了快马，至多明日便能送到孟姑娘的手中。”

秦临重闻言却挑起眉梢，语气晦涩不明，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缓缓道，“孟姑娘？我何时说过这是给孟绕白的？”

金山康呼吸一滞，明白自己这是说错话了，他膝盖一软险些又跪了下去，秦临重显然不想让旁人知道孟绕白如今身在何处，即便他心中明白，面上装装傻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不要命的说了出来。

“属下只是胡乱猜测，还望庄主息怒。”

秦临重垂眸捻着手中的梅花花瓣，轻笑一声，“我可不是皇帝，息怒这两个字着实没意思，我还没说要怪罪你，着急什么？况且……你也没猜错。”

金山康不敢说话，微微闭起眼睛，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停滞了。

秦临重斜睨了他一眼，又难免觉得无趣至极，他曾疯狂的怨恨着这里，用尽一切手段做出报复，最后他的确拿到了他想要的，曾在脑海中想象无数次的画面也一一得以实现，可在恨意散去后，无趣却占据了心中大半位置。

还有最后一件事……待他做完，便能彻底摆脱了这个身份了，无论是足以让人癫狂的怨恨与悲戚，亦是其他，都会留在已经崩塌的戏台上。

“忘了我先前交待你的事，也忘了那封信。”他的语气很淡，没什么异样，甚至不带丝毫威胁，又或许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是。”金山康连忙回道。

秦临重将手中的梅花随意丢下，拿出帕子拭去掌心的汁液，“退下吧，把该办的事都办妥当再来找我。”

金山康闻言不由的在心底松了口气，“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