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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约定

殷鹤的语气依旧温润清雅,脸上神情也没有半点变化,如同冬日过后的第一抹春光,带着无法忽视的暖意。

这明明是一句盈满冰冷嘲意的讽刺,却不曾显露出丝毫凌厉锋芒,但孟绕白还是从中听出了独属于殷鹤的傲气。

“是否觉得我太过离经叛道了?”殷鹤弯起唇角,向孟绕白问道。

孟绕白摇了摇头,她蓦的想起了秦临重,那个出自武林有名世家的男人,他怨恨长徽山庄,也怨恨所谓的亲人,偌大的天地间,却从无他的容身之处。

于是秦临重步步为营,用尽手段只为了宣泄出心中的仇恨,将那些他所怨恨的人一个个拉入深渊,而他的确做到了,端坐在长徽山庄庄主之位上,没有人能再威胁他,伤害他,乃至折磨他。

孟绕白不知道殷鹤经历过什么,却也能猜想到殿试之上的拒绝或许便是他对殷府的报复,“这是你选出的路,无论出自何种缘由,旁人都无权置喙。”

殷鹤闻言愣了愣,随后无奈道,“很少会有人这般想。”

旁人皆觉得既然受了生养教育之恩,便该孝敬乖顺为家族付出一切,可他不愿,他可以逢场作戏,委与虚蛇,继续当一个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但他不愿为了殷府那些肮脏的令人作呕的东西,踏入本就不喜的官场,耗费一生的精力心神。

他要走的路,只能他自己来选。

“这本就是你的事。”孟绕白回道,“况且能成为三元及冠的状元郎是你自己一步步踏上去的,又没靠旁人帮忙,既然你不愿意入朝,便无人有资格要求你。”

闻言,殷鹤并未立刻开口回答,他静静的将目光放在孟绕白的身上,内敛而专注,却逐渐变得格外深远,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即便站在岸边,也只能看到表面的平静,无法察觉到下面隐藏着的滔天波澜。

殷鹤忍不住想着,他该早一点遇见她,也该早一点察觉到他对她的心思,而不是在她一年未出现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已动心……

或许在遇见孟绕白的第一天,他就该留在医馆,而不是转身离去,同她错过了整整五年。

殷鹤从不后悔任何事,那些都是他做出的选择,踏出的道路,他无需后悔,只要一直走下去便好,就算途中出现错漏也可以及时修正。

可在这一瞬,悔意却于刹那间盈满心口,泛开苦涩的意味,时时刻刻提醒着殷鹤他曾错过了什么,好在现在他又一次遇见了孟绕白,并有了紧紧抓住的机会。

过了片刻,殷鹤方才垂下眼眸,似是极轻的笑了一声,随后认真道,“多谢。”

多谢你再次出现,也多谢你留在了泷西城。

或许是殷鹤的道谢太过诚恳,孟绕白听着不甚自在的摩擦着手中的酒杯杯壁,数来数去她也就说了几句话,实在承不起这声谢意,“事实本就如此,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不必谢我……”

殷鹤只是抿唇笑着,并未说话,孟绕白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喝了口青竹酿。

“元日时我会让府上的仆从休息几日,很多人都会选择归家陪伴亲人,便是管家钟叔也会被他的侄女接走,只有无处可去之人才会留在府中,所以元日之时……我可否来千金裘寻你一同观赏灯会?”殷鹤的声音有些轻,像是担心孟绕白会出言拒绝。

孟绕白原本便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殷鹤本家的缘由方才收回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如今听到殷鹤口中所言,忍不住想了一下到时候外面灯火绚烂,热闹非凡,殷鹤却要待在只有寥寥几人的府邸中度过元日。

“自然可以,你来便好。”孟绕白连忙说道,没有丝毫犹豫踌躇之色。

殷鹤弯起眼眸,点了点头,“到时我会来寻你,那这件事,便定下了?”

孟绕白闻言笑着说道,“到时候若觉得待在府上无趣,也可以早点过来,左右酒楼里只有我和阿迹两个人,你来了说不准热闹些。”

对此殷鹤自然不会拒绝,一口应了下来,“好。”

明明距离元日灯会还有一段时日,可他已经忍不住心生期待,甚至思索起到时候他要带什么礼物前来拜访,若是带画作实在没什么诚意,可珍宝奇玩对孟绕白而言又和摆设无异……

孟绕白并不知道殷鹤正在思索的问题,光是想着能和他一起看灯会,欢喜雀跃的情绪便盈满了整个心间,只是见到殷鹤平静温和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表现的过于喜悦。

为了掩饰不断向上弯起的唇角,孟绕白掩饰似的端起杯盏,喝了口酒水,可这次却半点没感觉到舌尖绽开的醇厚酒香,反而觉得甜,一股从心口处蔓延开来的甜意浩浩荡荡的占据了唇齿间。

原来酒也可以这般甜啊……

孟绕白迷迷糊糊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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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远在千里外的长徽山庄中,一袭素白锦袍的男子半靠在窗前,他的样貌依旧很美,是极其危险的美,即便此刻流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也无人敢轻嘘。

秦临重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边半抬起眼眸看着外面一株开的正艳的梅树,昨天夜里才下过雪,如今院中的积雪虽被仆从打扫了,可树上的却没有,娇艳的红色夹杂着纯白无暇的色彩,他散漫的勾起唇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该处理的便都处理了,此等杂事无需过问我的意见。”秦临重没有将目光从梅树上移开,“还是说……你已经连这些都办不好。”

中年人闻言强行克制着身上的颤抖,冷汗从他的额上低下,“属下明白了,此等错误日后属下绝不再犯,还望庄主责罚。”

秦临重轻笑了一声,“放心,就快没有日后了。”

中年人双腿忍不住颤抖着,扑通一声便向秦临重跪了下去,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