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绕白说道，“我会为你备上好酒。”

这一副不愿意欠他半点人情的模样，让殷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笑着摇了下头，“比起酒，近来我的府上到了批新茶，但我的一位朋友回本家为祖父贺寿，无人同我共品，若是绕白不嫌弃，不如试试？”

孟绕白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过了片刻方才回道，“我不懂品茶。”

她是个自小习武的江湖人，就算现在退隐了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同她谈论武学剑招倒还好，一旦涉及这种风雅的事物，便完全算是一窍不通了。

“无论是茶还是酒，皆是让人饮用的。”殷鹤温声说道，“若你觉得能入口便好，不用拘泥于懂或不懂。”

孟绕白仔细想了想，没从这句话中挑出错来，便没有继续拒绝，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殷鹤的邀请。

殷鹤弯起唇角，“感觉你今日心情不错，先前的事是有了好消息吗？”

那些藏在她眉宇间的焦躁与压抑如同烟雾般袅袅散去，不见半点痕迹，再度恢复成了往常闲散放松的模样。

“的确收到了不错的消息。”孟绕白笑着说道，“事情算是有了个对所有人来说都圆满的结局，至少我很满意，也很开心。”

她没有失去任何一个人，当年和岑渡寒定下的目标亦有了确切实现的那一天，无论从任何意思上看，这都是她近年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殷鹤神情不变，全然没有从孟绕白口中试探出那人消息的意思，“如此便好，先前你的样子看起来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孟绕白知道那段时间自己的状态不大对劲，讪讪的笑了一声，“抱歉，是我太脆弱了。”

殷鹤摇了摇头，对孟绕白的话不置可否，“无需道歉，遇见难事本就不必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人会责怪你。”

孟绕白抿了下唇角，“只是觉得不该让你们担心罢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殷鹤微微皱起眉头，见孟绕白疑惑的看向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从来没有该不该的说法，我是你的……朋友，见你遇到难事，而我视若无睹，那便不是我了。”

孟绕白闻言怔忪了一瞬，而后抿起唇角，“我明白了。”

殷鹤没有计较孟绕白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孟绕白的身边，让她慢慢习惯自己的存在，再慢慢将自己脱离出恩人和朋友的位置，在此之前，殷鹤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对了，此次除了糕点，我还为你带了一样东西。”殷鹤体贴的换了个话题，将先前放置在一旁的盒子递给了孟绕白，示意她打开看看。

木盒中是一串青铜风铎，下面垫着几层绸缎，做工要比她先前在泷西书院里看到的更加精致，孟绕白不清楚上面雕刻的繁复纹饰是什么纹，却也知道，这样的风铎恐怕不是随手便能在路边买到的。

“这是送予我的？”孟绕白合上了木盒，抬眸看向殷鹤，出声问道。

殷鹤轻笑道，“先前见你对挂在亭中的风铎很感兴趣，我便从府里取了一串出来，左右留在我这里也无用，只能放在库中落灰，不日送予你，至少能物尽其用。”

似是担心孟绕白不好意思接受，殷鹤歪了下头，将语气又放缓了些，接着说道，“只是一串风铎罢了，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绕白便莫要拒绝了，况且若能将其挂在店中，想必会很好听。”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便显得过于生分疏离了，孟绕白抿起唇角，而后点了下头，“我会将它挂起来的。”

见孟绕白收下风铎，殷鹤弯起眼眸，温声笑道，“元日之时我应当还会送绕白一份礼，还望到时候绕白也能这般收下。”

孟绕白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解，“元日为何要送礼？”

“绕白便将它当做是我的谢礼吧。”殷鹤说道，“否则我应当会孤身在府中绘一整晚的画，着实无趣，但若能和你一起……总归是不同的。”

他似乎在说元日的事，又似乎意指其他，孟绕白没有多想，同殷鹤保持现在的状态和关系，对孟绕白来说已经足够了，何必再自作多情，奢望其他。

而殷鹤并不知道孟绕白心中所想，见她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对自己这番话显然只是随意一听，未曾察觉到其中的深意，有些失落和无奈，但也在意料之中。

看来孟绕白对他的确没有其他情愫，只将他当做谈得来的好友罢了，殷鹤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而后将自己的思绪小心收敛起来，不曾显露半分，慢慢来罢，时间还长，此时试探还是早了些。

殷鹤启唇，正准备同孟绕白说些其他事，既然来年开春她想将魏迹送入泷西书院的医斋中，或许他可以同孟绕白说一说医斋之事，医斋中每位夫子都有些或好或坏的习惯，魏迹多知晓一点，对他有害无益。

但殷鹤还未将脑海中思索好的话说出，便有另一道声音率先响起，将其打断。

“身体不好还饮酒，我不在时小阿白便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秦临重端着腥苦的汤药自楼梯处上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旁的两人，他一边走近，一边不动神色的打量着闻声向他看来的殷鹤。

的确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殷先生，看上去倒是个光风霁月的温润君子，不知道拨开这层皮囊，内里又会是什么脾性？

秦临重想着忍不住弯起眼眸，挂在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在他还是长徽山庄庄主，周身气质危险又疯狂时，那张极美，也极妖异的样貌，便足以让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心生惊艳，为他神魂颠倒，而如今，当秦临重刻意将那些癫狂杀气尽数收敛后，更显出几分美到无害的姝色。

仅凭这幅样貌，秦临重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他想要的，但在殷鹤眼中，这张脸似乎和其他人并无不同，神情亦没有半点波澜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