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曲点了点头，刚想回答，目光却一滞，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先前未注意到的事物，或是说一个人，一个背对着他，和孟绕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

“殷扶斐？”他睁大眼眸，紧紧盯着那道背影，一时间竟忘了回孟绕白的话，“你怎么在这？”

殷鹤没有回本家过元日柳淮曲并不惊讶，他知道殷鹤对本家的抵触和厌恶，如今心悦之人在泷西城，他就更不可能回去同殷府的人演一出母慈子孝的虚伪戏码了。

这放在以前可以说是打发时间，放到现在便是浪费他的心神气力了，有这个空档还不如多去几趟酒馆。

但话虽这么说，柳淮曲实在想不通殷鹤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金裘”中，这才多久，他就和孟绕白熟悉到一起过元日了？

柳淮曲在心中想着，难道他们已经表明心意在一起了，下一步便是孟绕白搬到殷府去住，抑或者是殷鹤搬到“千金裘”？

“扶斐是受我邀而来的。”孟绕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魏迹适时给她递了条帕子，让她先擦擦手，“柳公子同扶斐认识？”

自然认识，他同殷鹤从小认识到大，殷鹤的脾性旁人不了解，他却称得上是一清二楚。

但不等柳淮曲说话，殷鹤率先开口了，“他是我的好友，便是先前同你说的回本家参加祖父寿诞的那一位。”

孟绕白思索了片刻，方才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不大关注音律一道，先前见到柳淮曲，也只当本他是泷西书院的普通夫子，全然没想到他会是殷鹤的好友。

“柳公子想必还是和往常一样喝枯桃酒？”孟绕白想了想说道，“今日是元日，若柳公子不嫌弃，这坛酒便直接拿走吧，不必付账了。”

柳淮曲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可，我本就叨扰了孟掌柜，况且此处是酒馆，孟掌柜卖酒，我买酒，岂有不付账的道理？”

他可没有买东西不付钱的习惯。

孟绕白笑道，“柳公子常来光顾，又是扶斐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了，这坛酒可当是我送予朋友的礼物。”

殷鹤闻言弯起唇角，轻飘飘的看了眼柳淮曲，时至今日，孟绕白还未给他送过礼。

柳淮曲见状，隐约知道殷鹤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多好，虽然不懂惹自己这位好友不快的缘由在哪，但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孟绕白的话，“不——”

可惜这句话才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秦临重毫不留情的堵了回去，“阿白想送，公子收着便是，三番四次的推辞，便是将我们家小阿白的心思往地上踩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笑意，但口中说出的话就差将“别不识好歹”这几个字摁到柳淮曲的面前了。

柳淮曲抬眸看去，正好将秦临重的样貌收入眼底，他稍稍晃了下神，便错开了视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孟绕白拱手行了一礼，妥协道，“那便多谢孟掌柜了。”

孟绕白弯唇笑了笑，看向秦临重，“阿迹还在包饺子，正好你忙完了，便帮我去酒窖取一坛枯桃出来吧？”

“如今使唤起我来倒挺顺手的。”秦临重轻轻哼笑一声，却没拒绝，只是说了一声便向后院走去。

柳淮曲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秦临重，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收回了视线，他以前没在酒馆里见过秦临重这号人物，难免心生好奇。

他一直以为这家酒馆只有孟绕白和魏迹两个人，如今却突然冒出了个新的，光凭那副样貌和周身气度，看起来便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言行举止又和孟绕白十分熟稔，不知是打哪来的人，殷鹤有没有摸出他的底细。

不过这都是殷鹤应该担心的事，柳淮曲只在脑海中转了一遍便将思绪压下，没继续想下去，目光重新落回殷鹤的身上，想同这位多日不见的友人聊上几句。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先前殷鹤一直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殷鹤究竟在做什么，而如今殷鹤转过身，指间的面粉和摆在桌上的饺子顿时一览无余。

柳淮曲眼中的诧异与不可置信在刹那间堆积在一起，满的快溢出来了，连孟绕白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看了看柳淮曲，又看了看殷鹤，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位素来落括洒脱的柳公子，露出这幅见了鬼似的神情，就像是看到整整八十年没站起来的瘸子，突然在他的面前健步如飞的跑了几个来回，还耍了套剑招。

“你不会在包饺子吧？”他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尖锐。

如果放在今日之前有人同他说，殷鹤会坐在酒馆里包饺子，沾的满手面粉，他恐怕会拍着那人的肩，大笑着说这会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的笑话，但现在笑话成真了，他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柳淮曲的呼吸都乱了一拍，甚至开始思索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认错人了，例如现在和孟绕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只是和殷鹤长得像而已。

殷鹤没有理睬这句话，淡淡道，“你怎么会在这时从本家回来？”

“这个等等再说，你为什么会在包饺子？！”柳淮曲依旧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的态度让孟绕白忍不住垂眸看了眼殷鹤以及他包好的那一盘饺子，圆滚滚的，馅料很足，瞧着倒挺可爱的，除了有几个因为馅料太足了，撑破了皮。

不过包个饺子，难不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殷鹤半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看起来实在不想搭理这个问题，但孟绕白已经看了过来，沉默并没有太大用处，他还是开口了。“元日子时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寓意喜庆团圆，吉祥如意，我包饺子，自然是为了吃。”

“我——”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但这句话柳淮曲并没有说出口，殷鹤微微挑起眉梢看向他，以柳淮曲多年同殷鹤相交的经验，这分明是让他闭上嘴别多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