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领命。”百盛梦并未对秦临重的话产生疑问,恭敬应下后便退出屋内。
从始至终,秦临重都没有向他解释什么,秦临重本就不是个喜欢同人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脾性,而百盛梦也不需要。
他是秦临重手中的一柄刀,刀剑只需要跟随主人的意志出鞘就够了,秦临重想让丁赟死,那刀尖所指的方向,便是丁赟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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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孟绕白全然不知那些背对她而掀起的波涛与风浪,她走入殷府所派的马车时,殷鹤已经坐在车内,不知等候多久了。
殷府的马车要比寻常马车大上一些,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柔软毯子,其余东西不多,只是有些零碎,固定好的木桌上除去茶具、笔墨纸砚,还有两三盘糕点果脯和几本书,暖手所用的小火炉摆在殷鹤的身旁,等待他随时拿起。
殷鹤端坐在位子上,正翻看着一本略薄的书籍,纵是在车厢内,他的背脊依旧笔直挺拔,风姿卓越,墨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蜿蜒开来,衬的眉目愈发温和清雅,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带着几分暖意。
听见帘子被掀开的响动,殷鹤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看向孟绕白,神情微动,眼中的笑意愈发温润,一副没有半点脾气的模样,看上去心情颇好,“来了?”
孟绕白点点头,放下帘子,未等殷鹤再度开口,便动作自然的坐在了他对面的位子,与殷鹤隔着一张方桌,“让你久等了。”
殷鹤动了动指尖,看着孟绕白所坐之处似乎想说什么,但片刻后还是将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露出一抹无奈笑意,转瞬即逝,“无妨,并不久。”
他说着,原先温润的目光微微一滞,注意到了孟绕白戴在发髻间的玉簪,忍不住轻笑一声,“今日所戴的……是这一支玉簪吗?”
明明同魏迹说要戴上碧玉簪时还理直气壮的,可殷鹤一提,孟绕白竟莫名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角,神色不变的说道,“原先选了一支白玉的,但青羡说这支簪子很衬今日的衣裙,阿迹也说白玉的太素了。”
接连从孟绕白的口中听见两个人的名讳,殷鹤笑意未变,却少了几分明显的喜悦之色。
他稍稍垂下眼眸,莫名的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虽已入冬,但今日仍有些湿冷。”殷鹤转而说道,语气依旧温和,让孟绕白听不出半点异样,“你暂且拿着它暖暖手。”
他将一直放在旁边的手炉拿起,推至孟绕白的面前,示意她接过。
这是殷鹤在离府前专门让钟叔为孟绕白备好的,他知晓孟绕白出身江湖,身负内力,普通的冷暖算不上什么,可思及孟绕白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多备了些东西,想着孟绕白或许能用上。
殷鹤准备的手炉做工很精细,由白铜所制,通体呈圆形,小巧美观,上面刻着山水花鸟的纹饰,镂空的炉盖上则雕着牡丹繁花纹,边缘处镶嵌着金丝,平添了几分华美,是近来在京都贵女间盛行的样式。
殷鹤不知道孟绕白是否会喜欢,好在她接下了。
“多谢。”孟绕白弯起眼眸,向他说道。
她捧着手炉,暖意自掌心所触之处传来,一直流淌至心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泡在温水中一般,熨帖而舒适,连眉目间的神情都柔软了许多,填满了真切的笑意。
孟绕白看得出来,这是殷鹤为她准备的,即便她再不懂世族子弟平日里生活的习惯,也知晓少有男子会用这种样式的炉子,倒是女子用的更多些。
孟绕白接着补了一句,问道,“扶斐可为自己备了手炉?”
殷鹤闻言,手中沏茶的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没有让孟绕白察觉到,只用着玩笑般的话语说道,避开了她的问题,“无碍,绕白不必担忧我,你身有旧疾,平日里总能见到你喝药的模样,拿着它暖暖手也是好的。”
似乎担心孟绕白再提起先前的话题,殷鹤将沏好的茶倒了两杯,其中一杯连带着一盘糕点都放在了孟绕白的面前,“这壶茶用的是昨日刚送来的茶叶,回味清醇甘甜而不苦涩,茶香馥郁,糕点则是今早府上厨子刚做好的,还有些许余温,绕白不如趁热尝一尝。”
他语气平稳淡定,半点也不像是要拿吃的堵住孟绕白疑问的模样。
殷府的厨子所做糕点向来很得孟绕白的意,孟绕白犹豫了一下,选择暂且放下手炉,接过茶水,张开口想继续同殷鹤谈论上一个话题。
时至今日孟绕白仍不知道殷鹤会武,且武功不差,满心觉得他不过一介书生,身形虽看上去修长挺拔,但仍是纤细的,又不魁梧,比起有内力的自己,显然殷鹤更需要火炉。
但满腔话堵在孟绕白的喉间还未说出,便发觉殷鹤似乎想起了什么,偏过头在一旁小巧的木柜中翻找着,孟绕白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喝了口茶水,准备等他找好了再继续。
过了片刻,殷鹤从柜中抽出了一本书,而孟绕白也将杯中的茶都喝完了,的确味甘而不涩,韵味悠长,倒不比酒差上几分。
孟绕白稍微走了下神,想先问问这壶茶的名字,让魏迹也买一些回来,平日里可以沏茶品茗,免得秦临重总说“千金裘”没好茶。
可孟绕白还未开口,便见殷鹤将那本书递给了她,开口说道,“此次去临菀镇,尚有一段路途,先前我担忧你觉得无趣,便卖了些话本,让你能打发时间。”
孟绕白脑袋一空,耳尖在转瞬间变得通红,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要说的话,“不……不必了,你,你看什么,我便看什么,不必专门为我准备这些。”
专门为她准备话本,那殷鹤岂不是早就发觉了她不爱读书?
虽说殷鹤曾提过,他平日里也会看些杂书,但孟绕白无需多想,便能知道殷鹤所说的杂书,绝非她所以为的杂书,至少不是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