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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警觉

若是孟绕白喜欢这样的花灯,等回去后,他可以学着做一盏,殷鹤在心中静静想道,甚至思索好了到时候该找哪位匠人。

实际上以他的身份,做这种事和自降身份没什么区别,但从遇见孟绕白起,自降身份的事殷鹤已经做的够多了,即便再添一件,也并无不可。

“便选这盏罢。”殷鹤收起思绪,将一盏精致小巧的花灯从地上提起,偏过头看向孟绕白,询问她的意见,“合你心意吗?”

孟绕白点了点头,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花灯上,橘色的灯光倒映在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眸中,是很明朗,也是很艳丽的笑,眉目间没有半点属于青衣剑的凛冽锋芒,热烈的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殷鹤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出了片刻的神,莫名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场于浮陀寺中的短暂相遇,曾经细微的,被他当做可有可无,忽略过去的情愫终究在岁月中长成了参天大树。

殷鹤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深邃锐利,那是因势在必得而显出的咄咄逼人,隐藏在暗处的猛兽正蠢蠢欲动的想要跃出,露出尖牙与利爪。

无关厮杀,无关争斗,他只是想将面前的珍宝小心翼翼的拢于掌中,藏于心底。

但这抹失态不过出现片刻,便恢复如常,殷鹤眨了眨眼眸,重新成为了霞姿月韵的殷先生,一举一动皆清雅温润,恪守礼仪,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思索着先前从柳淮曲那里听到的传闻,抿起唇角,在孟绕白拿出钱袋前,率先付了钱,买下了花灯。

“走罢,天已经暗了,此时过去正好能放一盏河灯。”殷鹤一边离开贩卖花灯的摊子,向河边走去,一边将花灯递过去示意孟绕白接下,语气温润如常。

他脸上的神情自然,像是刚刚所做的事对他而言十分普通,可走在他身旁的孟绕白却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花灯是我要买的,理应我来付钱。”孟绕白没有接过花灯,无奈叹道,“扶斐,你送予我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她欠殷鹤的人情也已经足够多了。

其实孟绕白本可以像先前收下碧玉簪、字画,抑或是风铎那般,默默记下,可就在殷鹤将花灯递给她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发觉有些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而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象征。

她蓦的害怕起自己无法还清殷鹤给予她的恩情,昔年的救命之恩已经足够重了,若一件又一件的继续叠加下去,织成一张无法逃脱的网,孟绕白担忧有朝一日她会深陷其中,不忍离开,连所谓的洒脱都会变作虚伪的表象。

真矛盾啊,孟绕白在心中想道,她明明想要留在殷鹤的身旁,即便永远站在友人的位置上也好,却又害怕因为过于靠近,会让她失去抽身离开的决心。

当殷鹤所爱之人出现时,当他温和笑着,伸手将另一位陌生的身着嫁衣的女子迎入府中时,她无法坦然放手,只能违心的给予祝福,那太卑劣了。

而比起孟绕白的纠结,殷鹤只注意到了一件事。

“还不够……”

他开口时的声音很轻,如同下意识自唇齿间溢出的呢喃,在说出口的刹那被人潮的喧闹声淹没。

怎么会够,他第一次心悦一个人,第一次因为外物而动摇原本的决定,第一次改变自己曾经的习惯,甚至做下了原本绝不会做的事。

他收起了所有的骄傲与凉薄,便如同猛兽拔下了致命的爪牙,变得小心翼翼,克制又内敛的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不敢逾矩,亦不敢贸然开口,表露心意。

他想将最好的事物捧到孟绕白的面前,昭示着她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需要回报,更不需要一句委婉的拒绝。

殷鹤拿着花灯的手缓缓收紧,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原本的轻松惬意在孟绕白说出那句话后荡然无存,可表面上他却没有显露分毫,缓声道,“是我所做之事有失妥当……抱歉,让绕白觉得不适了吗?”

他仍是微微勾起唇角,温声浅笑的模样,只是眼中添了一份歉意。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神态情绪,没有变化,孟绕白却莫名觉得殷鹤的心情比先前低沉了许多——他并不开心。

孟绕白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并未觉得不适,我很高兴,只是……只是我能为你做的事很好,我——”

“你不想承我太多情。”殷鹤接着她的话说道。

孟绕白怔了一瞬,下意识偏过头看向他,而后又收回了目光,犹豫了片刻,最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殷鹤的说法,虽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

大抵是孟绕白的那句“我很高兴”让殷鹤的心情好了一些,即便是见孟绕白点头承认,他亦接受的十分平静。

“我这般做,是因为我愿意这般做,而不是为了得到回报,绕白,我同你交友,并非是同商贩交易那般有来有还,每一件事,每一件东西都需标上价码,获得同等的回报。”

殷鹤露出些苦涩又无奈的笑,叹道,“我将你视作友人,便总想着送些东西,或许你会喜欢。”

孟绕白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殷鹤却在她开口前,又紧接着说道,“今年元日过的很热闹,我很高兴,加之能同你一起逛灯会,方才见你喜欢那盏灯,又无需多少钱财,故想着买了下来送予你……”

他并未把这句话说完,可未尽的意思却十分明显,原本孟绕白还在心里想着,若承了太多的情,有了纠葛日后不好放手离开,如今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顺着殷鹤的话思索了一番,发觉自己先前那句话完全是将殷鹤的心意放在地上踩,即便想借着花灯一事委婉提醒一下,也不该这般说才对。

“我并没有交易的意思,若真那样,光是扶斐你的那几幅字画,想要给予同等回报,即便卖了整间酒馆恐怕都不够。”

殷鹤皱起眉,显然不信这句话,“但你方才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