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有爱慕之人，故他人所送的香囊与花束，无论有精致娇艳，皆入不了殷鹤的眼，他只收那一个人的，除此之外皆为下乘之物，他从不愿勉强自己。

孟绕白怔忪了一瞬，“只是……用来搪塞别人的话吗？”

殷鹤点了点头，“我还需帮你拿着花灯。”没有空余的手去接那些无趣的香囊、梅花。

一路上花灯都是殷鹤帮忙提的，孟绕白只需小心自己的裙摆，莫要再踩到便好，她听得出殷鹤的言下之意，心中无端涌出了一小股暖流，将原本的寒意驱散的干干净净。

孟绕白忍不住勾起唇角，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高兴些什么，但心中的欢愉喜悦绝非作假，她像是完全忘记了先前的失落与压抑，只想加快步伐快些回酒馆，以免再有人上前往殷鹤的怀中塞香囊。

而且……孟绕白撇过头看了眼柳淮曲一眼，好像有喜爱音律的读书人认出了这位名声远扬的琴圣，正成群结伴的想要过来。

柳淮曲已经恨不得直接跑回酒馆了，今日是元日，他来看灯会是为了放松心绪，不再思索几日前在寿宴上发生的事，而不是为了同人讨论没日没夜的讨论音律！

最终柳淮曲在那群书生找上他的前一刻汇入人群，安全回到了“千金裘”中，他在步入酒馆的那一瞬，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副放松下来，死里逃生的模样，从未觉得酒馆里的酒香竟是这般好闻。

“柳先生是在躲人吗？”看完了柳淮曲脱身全程的莫笑酥好奇的出声问道。

柳淮曲并未掩饰，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在躲那群人。”

“为什么要躲？”莫笑酥接着问道，“我见那些人里有不少都拿着箫和笛子，原以为是柳先生认识的朋友。”

柳淮曲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非也，他们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们，况且今天是赏景观灯的日子，我可以随意奏上一曲，却不想同他们整夜谈论音律一道，实在无趣，若他们真想见我，可以到泷西书院寻我。”

莫笑酥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没有接着问下去。

而在他们说话间，孟绕白与殷鹤也慢悠悠的回到了酒馆。

“阿迹呢？”孟绕白环视了一圈大堂，秦临重在收拾自己买的糖块糕点，里面莫名其妙混进去了几块木料，晏浮夷在摆弄着手边的小玩意，莫笑酥与柳淮曲凑到了一块，独独少了魏迹。

孟绕白问道，“他没回来吗？”

“你还担心魏迹走丢不成。”晏浮夷将把玩着的东西随手放至一旁，“他是第一个到的，直接去了后厨，说要先把饺子下锅。”

孟绕白点点头，“那我去后厨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先歇一会，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晏浮夷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站在孟绕白身旁的殷鹤和不远处的柳淮曲，他同秦临重、莫笑酥有内力傍身，即便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个时辰，都能精神奕奕的继续站在这，哪里需要休息，这句话显然不是对他们说的。

“快去吧。”秦临重挥了挥手，“正好有些饿了，等吃完饺子守完岁我还想早点睡。”

孟绕白扬起眉梢，想起秦临重一路上吃着各式糕点糖饼，嘴都没停过的模样，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饿”这个字眼的。

但她也就在脑海中想了想，并未说出口，只提醒了一下秦临重别吃太多糕点，免得到时候吃不下饺子。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叮嘱一个管不住嘴的孩童，然而面对于孟绕白的语气，秦临重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还催促着她动作快些。

孟绕白偏过头向殷鹤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见孟绕白离开，殷鹤收回了视线，面对她时的温润笑意变得浅淡了些，走到自己常坐的位子上，轻车熟路的找出茶盏，倒了杯已经变凉的茶水。

茶并不是什么好茶，比起殷鹤在殷府里常喝的那几种要差上许多，但他依旧垂着眼眸，静静品着。

坐在不远处桌子上秦临重撑着下颚，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殷鹤，又慢悠悠的收回目光，将买来的那一块木料拿至眼前，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上面划过几道痕迹，像是在思索该雕成何种模样。

“对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不知殷先生在这泷西书院教了多少年的书？”他嘴角含笑，蓦地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闲散，似是无聊之下随便找了个话题。

殷鹤放下手中茶盏，回道，“七年有余。”

秦临重弯起双眸，眉眼愈发妖异艳丽，偏过头看向柳淮曲，“那柳先生呢？”

正在同莫笑酥谈论泷西书院的柳淮曲闻言，仔细算了算时间，“应当有六年了吧，我比殷鹤来的晚一些。”

当年殷鹤拒绝皇帝邀请，离开官场转而踏入书院一事，让他看清了许多，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旁人希望他步入高处，手握权势，庇护家族百年，却也是旁人希望，而非他所希望的。

他看得出谎言，懂得人心，却做不到像只老狐狸般长袖善舞，步步为营，将所有计谋都规划的滴水不漏。

他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走不远，若真到了那一步，恐怕柳淮曲，也早已不再是喜琴奏乐的柳淮曲了。

因此，在殷鹤步入泷西书院后，他便带着琴圣的名头一同踏了进去。

柳淮曲想着，垂下眼眸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奉流鸣玉箫，似是想从中获得安抚一般，轻声感慨道，“竟已过去这般多年了。”

初次踏入泷西书院的场景仿佛发生在昨日，可岁月却过去了数载有余。

秦临重闻言低低笑了几声，将手中的木料放下，“六年前吗，是过去很多年了，若六年前……仔细想想还真让人有些后悔。”

如果他没有将全部心神都放在长徽山庄上，而是注意点孟绕白的动静，也不至于让她重伤流落至泷西城，最后被殷鹤救下，至此坠入情网，时至今日都无法挣脱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