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些。”
几名年幼的孩童嬉闹着结伴从街道拐角处蹿出，险些撞到孟绕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孟绕白身上的殷鹤见状及时伸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孟绕白同样看到了那群孩子，刚准备让一让避开那群孩子，却被殷鹤骤然拉住了手，她步伐踉跄了一下，加之穿着一身襦裙动作不便，没走几步就踩到了裙角。
孟绕白惊呼一声，根本无法稳住身形，只能顺着殷鹤的力气向他摔去，好在殷鹤反应快，及时侧过身，将跌倒的孟绕白抱了个满怀。
她靠在殷鹤的胸前，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鼻翼间是独属于殷鹤的墨香气，很淡，但很好闻，光是闻着，便让人觉得心神平静了许多。
“怎么了？是绊到哪里了吗可否崴到脚了？”殷鹤扶着孟绕白连忙问道，不敢移动身形，唯恐孟绕白真崴了脚，无法站稳。
他从未同女子这般靠近过，莫说拥抱，平日里无论是学院里的女学子，还是昔年前往京都遇到的那些姑娘，言行交谈也始终保持着距离，眉目间自带三分清冷疏离，即便旁人想亲近他都找不到法子。
上一次孟绕白为了教他包饺子覆上他的手，就已经让殷鹤有些吃不消，如今爱慕之人这般倒在他的怀中，殷鹤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些许，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又像是抱着一尊瓷娃娃，唯恐自己出了差错。
他嗅着孟绕白身上因常年喝药而沾上的清苦药味，即便面上仍一派温和沉静，没有露出半点异样，耳尖却攀上了红晕。
“没，没有！”男人说话时的温雅声音伴随着胸腔的震动一齐传入耳中，让孟绕白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正以什么样的姿势靠在殷鹤的怀中。
各种复杂又繁琐的思绪暂时来不及上涌，便化作了一片空茫茫的白，孟绕白动作匆忙的退出殷鹤的怀抱，宛若一只受惊的动物，毛都快炸开了，险些用上轻功，好离他远远的，平复心绪。
“不必担心，我没有崴到脚。”孟绕白感受到脸上的热气，即便现在没有铜镜，她也能猜到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
孟绕白近乎逃避一般的偏过头，不敢看向殷鹤，也不敢看他如今露出的神情，努力将脸上的红晕压下，抿直了唇角，强行平静道，“方才……我踩到了裙角，没有站稳，多谢你扶住我。”
孟绕白抽身离去的动作很快，殷鹤怀抱一空，抬眸看向她脸上的神情，但孟绕白偏过了头，黑发和那张面具挡住了她大半张脸，殷鹤只能看到她紧紧抿起的唇，以为她不喜欢方才那个意外的拥抱。
的确……拥抱要比先前双手接触亲密太多了，她若心生反感，倒也正常。
殷鹤收回了手，半垂下眼眸，无声的轻叹了口气，觉得怀抱有些空落落的，孟绕白靠在他胸前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
他强压下情愫，淡淡道，“只是小事，不必言谢，下次小心一些便好。”
实际上能躲过，只是因为某人出手才横生枝节的孟绕白闻言，没有多说，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殷鹤的话。
她并不反感方才的拥抱，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有过希望时间再漫长点的想法，能让她伸出手环住殷鹤的腰身，让这个拥抱持续的更久一些，但这种想法才冒出头就被她结结实实的摁了回去。
殷鹤无意再提及刚刚的意外，开口道，“快到祁连河了，要先买盏河灯吗？我可以先帮你提着这盏花灯。”
孟绕白摇了下头，拒绝了殷鹤的提议，“不用，我自己拿着便好，至于河灯，等到了那里再买罢，时间来得及。”
殷鹤闻言，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截路，殷鹤放缓了步伐，不着痕迹的隔开了人群，以免再出现突然蹿出一群孩子，冲撞到孟绕白的事。
孟绕白即便先前没注意到，一路走来也算是明白了，她神情微动，却没有往别处想，只当殷鹤脾性细心体贴，能够为旁人着想，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其他女子，或许殷鹤仍会这般做。
实际上，若和他并肩而行的不是孟绕白，就算街上的人多到走不通，别说握住手腕小心护着了，恐怕殷鹤连目光都懒得投注过去，只会口头上不咸不淡的关切几句，还是因为礼节的缘故。
自相遇到如今，殷鹤从没有在孟绕白的面前展露出自己凉薄冷淡的一面，他的真实脾性绝算不上和善，但这一点少有人知，唯有柳淮曲和泷西书院的院长蔡先初等寥寥数人明白他是怎样的性子。
殷鹤当然可以做到真正温和细致，不带任何目的与勉强的照顾某个人，只是多年来，能让他这么做的，唯有孟绕白一人，可惜孟绕白并不清楚。
“到了。”殷鹤偏过头，低声向孟绕白说道。
祁连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河道两旁熙熙攘攘的，甚至比街上还热闹一些，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笑闹声不绝于耳。
殷鹤与孟绕白来时，河面上已经飘着许多河灯了，有一些大概放的早，孟绕白站在岸边，只能看到一点明黄的光亮，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平心而论，这是很美的景色，各式各样的河灯承载着人们的祈愿随着波涛向不知名的远方流去，星星点点的烛光汇聚着，如同天上银河倾洒人间，照亮了这片土地与周遭的人，
孟绕白一瞬不瞬的看着祁连河，眼眸中倒映出万千烛光的影子，再多的言语，再多的描述，都比不上这一刻的亲眼所见。
“果然很好看……”她轻声叹道。
殷鹤并未看向那片河灯，从始至终他的眼中只装得下孟绕白一人，穿着一身杏黄襦裙的女子站在河边，裙摆随风而动，划出一道弧度，面具挡住了她的神情，却无法挡住上扬着的唇角，那是很舒畅的笑意，不温婉，不优雅，但很干净爽利。
的确很好看，殷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