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危险的笑着，但也仅限于此，其中并未掺杂着多少恶念杀意。

魏迹毫不退让，清隽的眉目间露出一抹浅笑，“怎么，我说错了？”

旁观的柳淮曲看着针锋相对的三人，想了想一开始晏浮夷同秦临重动手时的“热闹”景象，忍不住偏过头向莫笑酥问道，“他们真不会打起来吗？”

“要打早打了，他们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忧，不会出事的。”莫笑酥让柳淮曲安下心，说着往自己的碗里舀了好几个饺子，顺带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把另一叠酱料朝她所坐的方向移了移。

殷鹤半抬起眼眸，将莫笑酥的动作收入眼底，却没说什么，当作没看见一般，移开了视线。

最后，事情以孟绕白帮每个人都夹了一个饺子为结束，当然这“每个人”中，并不包含柳淮曲。

孟绕白将饺子夹至莫笑酥的碗中，若正常算下来，下一个便该轮到柳淮曲了，但这种举动太过熟稔，柳淮曲自认和孟绕白还未熟到互称知己好友，为对方夹菜的地步。

他还未想好该如何拒绝，便收到了殷鹤似笑非笑的目光，这道目光里并没什么威胁之意，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和往常相比并无差别，但柳淮曲仍从中看出几分不愉来。

这份不愉自然不是针对他的，八成是因为自己独有的待遇，被秦临重等人一闹就硬生生成了每人都有的待遇，心下郁闷而已。

相识多年，柳淮曲鲜少见到殷鹤在旁人那里吃瘪的模样，而如今不过短短一日，便让柳淮曲认识了一位截然不同的殷鹤，实在叫人新奇。

过往那些倨傲与凉薄在众人的喧嚣声中散去，最后停留在孟绕白眼前的，只是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可惜殷鹤也就在孟绕白的身旁才会是一副和煦的君子脾性，在他人面前……

柳淮曲咬着牙暗暗骂了几句见色忘友，随后略显匆忙的叠声拒绝了孟绕白的“好意”，孟绕白不明所以，却仍点了点头——她原本就不打算为柳淮曲夹饺子。

如今在座诸位，殷鹤是她的所慕之人，放在心底暗暗喜欢了数载，看情况往后还会继续喜欢下去，而剩下的则是被她视作亲友的魏迹、秦临重等人，至于柳淮曲，勉勉强强算是朋友，但若将他归入魏迹一类，莫说柳淮曲了，她自己都会别扭的够呛。

孟绕白敛起思绪，就着辣酱吃了几个饺子，但没嚼几下，便发觉自己似乎吃到了什么东西，孟绕白又嚼了嚼，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方才开口说道，“我好像吃到花生了。”

几粒花生裹在白菜猪肉的馅里，咬起来脆脆的，混着肉香，味道还不错。

“小阿白这是吃到福气了啊，想必来年一定会事事顺利……”秦临重撑着下颚，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向殷鹤，语气不明的缓声轻笑道，“得偿所愿。”

孟绕白笑道，“那便借你吉言。”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乖乖吃饺子的莫笑酥蓦的出声道，“绕白姐姐，我也吃到了！我也吃到花生了！”

晏浮夷揉了把莫笑酥的头，戏谑道，“不错，今年师妹总不会再哭着闹着，埋怨我吃光了所有福气吧？”

莫笑酥把晏浮夷的手拍开，嘀咕道，“我什么时候哭着闹着了……”

晏浮夷只是笑，并未开口在众人面前详细描述去年莫笑酥做的事，例如捧着空的碗，坐在桌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险些将师父吓到放话以后元日都不吃饺子了，才勉强的将她哄好。

另一边，孟绕白把裹着花生的饺子吃完，而后偏过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殷鹤，轻声问道，“你吃到了吗？”

听见这个问题的除了殷鹤还有魏迹，他瞥了眼孟绕白，忍不住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还真是见色忘友，也不知道问问他……

殷鹤一出现，便满心满眼的装着他，恐怕日后就算殷鹤诓骗了她，她也看不出来。

然而无论魏迹是如何想的，殷鹤与孟绕白都未曾注意。

殷鹤放下筷子，回道，“还没有。”

“无碍。”孟绕白说道，“总会吃到的。”

殷鹤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些。”

他所想要的，所渴望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将要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由他自己来决定，而不是借助外物，甚至是通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获得安慰和动力，那太看轻他了。

孟绕白闻言眨了眨眼眸，像是在踌躇犹豫着什么，过了片刻方才说道，“那若是扶斐……我可以分一半给你。”

她红着耳尖，语气很轻，像是经历过什么极其艰难的抉择一般，语气模糊的一不留神便容易听错，“我没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所以分一半送予你，愿扶斐能事事得偿所愿。”不留遗憾。

殷鹤闻言一滞，眼中流露出些许诧异之色，他并未想到孟绕白会这般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有一股温暖热流鼓鼓囊囊的充斥着胸口，熨帖的像是泡在热泉中。

片刻后他弯起唇角，含笑应下了这句话，“好。”

他的确有一个愿望，从许久前便自心中生出的愿望，这世间唯有一人能将它实现。

“绕白……”他轻声说道，目光静静落在孟绕白的眉目间，宛若穿过漫长岁月，看到了那个身负重伤，却仍一身傲骨，坚韧冷静的女子，“多谢你。”

多谢你来到泷西城，来到我的面前，我很欢喜。

说话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透过紧闭的窗门自远处传来，精美的花灯被挂在屋檐下，在冬日的夜风中摇曳，饺子与酱料的香气充斥着整间酒馆。

七人围桌而坐，吃着亲手所包的饺子，那些过往旧事则随着时间被抛至昨日，一同迎来崭新的一年。

事事随心，事事如意。

纵然天亮后，众人便各奔东西，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与终点继续努力，但殊途同归，他们终会再度相遇，而后像今日一般，聚在一处，嬉笑欢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