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其实车银优数错了。池允熙已经喝了第九杯，这即将是她的第十杯。她已经醉了。她能感受到一道仿佛带着温度的，炙热而执拗的目光，从进门就胶着在了她的身上。

车银优的手，触电般的从她的腰上收了回去。车校草尽量自然地笑着说：“允熙她摔……”

他话还没有说完，田柾国没有任何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没有从池允熙身上移开过。

明明灭灭的镭射灯光下女孩白皙面颊上的潮红越发鲜明，眼睛柔情似水，那幅迷离诱人的模样，在男孩子的眼里，女孩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情热了一样。

池允熙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酷似她男朋友的人静默地垂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个人的眼睛真好看。

这是池允熙浆糊似的脑子唯一清晰的想法。男孩子的睫毛又黑又长，鸦羽似的覆在他的眼睑上，轻轻颤动。

她似乎看见他黑亮的眼眸里有浓重的雾气在蔓延。

她觉得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他张了张嘴，喉结微微滚动，那些残酷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允熙。”他完全无视掉身侧和身后哥哥们和对家前辈的眼神，想要去拉她的手：“该回家了。”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音调很轻，音节无比清晰，落在她的耳蜗里，跌入她的心里，溅起浅浅的水花。

好耳熟啊，这个声音，是会让她想起夏天冒着清凉气泡的橘果味苏打水，那样沁人心扉的声音。

很清甜的苏打水，浇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却会痛。

她别过头转过身子，拉住了朴智旻的胳膊：“智旻oppa这个男生是谁啊好奇怪啊，他怎么这么像田柾国？”

她的余光瞥见了男孩子耳垂上晃悠的长耳坠。细细的链子上面覆着一片纹路的银质羽毛。很像她送给田某人的那一款。

不过田柾国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吧。

“田柾国。”边伯贤微蹙着眉，低声叫出来了这个一直被他们忙内耿耿于怀的名字。

“允熙，小国他”朴智旻的话说了一半，女孩就接了话：“你家小国他不可能来的。”

喝醉以后，那些封尘许久的记忆反而越发清晰。她记起来才刚上高中那时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吵了架，好像是他莫名其妙和她较了真。

她气的哭了很久，一直在等他低头道歉。等到了第二天，才从防弹的哥哥们那里得知他们的忙内玩了一晚上lol，当晚就升了钻。

他的道歉总是姗姗来迟。等她哭都哭完了，他才会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轻轻抱住她，用他那双湿漉漉的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一言不发。

田柾国的天性就是一个倔强又纯真的小孩子。小孩子有勇往直前的野心，有燃烧正旺的热情，真挚纯粹的感情，就是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或许他不是没有，只是她把他宠坏了。他们互相把对方宠坏了。

池允熙绵软微醺的话音刚落，边伯贤不疾不徐地开口了：“我们喝完了。到你们了。”他淡淡看了一眼田柾国：“还是，你们要出尔反尔，cheating？”

金泰亨和朴智旻的脸色同时冷了下来。郑在玹看了一眼淡笑的他伯贤哥，又看了一眼瞬间绷紧了侧脸的他好亲故，叹了口气，默默又喝了口酒。

“前辈？”田柾国侧过头看向边伯贤和朴灿烈，单手插兜，唇角蓦地上扬，是一个纯澈的笑，下颔微微一扬，从池允熙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

锋利又倨傲，像遽然出鞘的刀，锋芒雪亮。

“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约定，那是你们的，不是我的。”他的声音像落了雪的泉水，清澈，却裹挟着不容忽视的寒意。

太过了解自家忙内的朴智旻和金泰亨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制止田柾国把下一句话说出口：“柾国，别说。”

从头到尾田柾国都没有回头看两个哥哥一眼。就算现在朴智旻和金泰亨同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少年挺直了背脊依旧没有回头。

朴灿烈眉梢讥讽的一扬，冷漠地嗤笑：“话说你们防弹的忙内，见到前辈连招呼也不打吗？哎一古，果然什么谦虚有礼貌，都是骗粉丝的虚假人设吧。也就只有你们的ar会傻乎乎相信了。”

田柾国也笑了，浅浅的扬起一边唇角，因为眼睛黑亮的像玛瑙，所以就连淡淡嘲讽的笑看起来都好看的不得了。

不熟悉他的颜粉会觉得他可爱。熟悉的亲故比如郑在玹和车银优，只会觉得如芒在背。生气了的田柾国，是名副其实的“国总”。

他直视着对家前辈的眼睛，带着那样的笑，一字一顿：“自称前辈的话，拜托有个前辈的样子吧。不管是对我，还是允熙。”

他说完，依旧单手插着兜，酒杯都没有碰，径直端起桌子上开了封还剩下小半瓶，未兑橙汁的白兰地，面不改色扬起头，一口气喝到底。

——哗啦！

玻璃质感的酒瓶摔碎在地，碎裂的哗啦声像刀子划破了空气。

他漫不经心松开手，任由空酒瓶从他手心自由落体砰然碎裂，轻描淡写的姿态，就像舞台上飒爽把麦克风一摔，再优雅一转身，那样气势惊人，连抬眼都显得矜傲。

“酒，我喝完了。”他云飞雪落地说：“允熙，我带走了。”

池允熙看着少年的背影，歪头笑：“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幽暗的光线掩住了他眸底粼粼的水光：“我要温柔的oppa送我回家。”

女孩垂下头，闷闷地说：“就像泰亨哥那样的温柔。”

“你长得这么像田柾国，我才不要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