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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咒怨

七月斋,老板娘正在柜台后找东西,薛和谢必安还有黑猫蹲着门口,谢必安看着漫无边际的彼岸花海,花海上漂浮着一只只灯笼,谢必安一只手捧着脸颊,想到:现在已经二更天了,为什么,这花海还没有褪去,而是,盛开得十分盛,远远的瞧着竟然还生出几许娇艳之色,谢必安想到这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旁边的妖怪“薛”正把彼岸花一朵一朵的往嘴里送。津津有味的吃着,黑猫则一脸嫌弃的用爪子挠他的手臂,奈何他手臂上的鳞片太厚,只得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远处传来三声锣声,还有一道虚无缥缈的人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似渐行渐远,鸟嘴下挂着风铃发出“铛~”的一声,黑猫摇摆着尾巴,一双眼睛盯远处,花海散去,一条石板路铺就到店门口,一个黑色人影不紧不慢的从石板路上走来,薛此时不知去了何处,黑猫摇晃着尾巴,抬着高傲的头走到来者脚下,一双碧眸望着来者,叫了一声“喵~”女人垂眸看了看黑猫,然后蹲下抚摸着黑猫下巴,然后把黑猫抱在怀里,脸上带着幸福笑意,抬眸看着门口的垂布,垂布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起身,走进店里,一旁的谢必安眼睛却盯着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人,那人手持锡杖,一身袈裟,只见他摇头似在叹气…谢必安看着转身离开的人,心中疑惑:“那个和尚为什么只在这里徘徊…他跟老板娘之间发生过什么?”

店内,老板娘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尾巴,女子抱着黑猫坐在桌子前,她看着桌子上白玉瓶里盛开的彼岸花笑了笑,眼里有星光闪烁…老板娘瞥见女子看着白玉瓶里的此岸花满眼欣喜,放下手里的白毛尾巴,一只手撑着脸颊,褐色的眼眸里带笑,充满魅惑与黑暗……

老板娘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牵引魂魄,浅浅低吟:“这花,名叫此岸。”

“此岸?”女人身上的黑影晃动,将她笼罩得紧,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一双桃花眼里亮晶晶的望着老板娘,期待她继续说下去。老板娘难得的笑了笑,“每一个来到七月斋的人,都是带着无法完成的心愿而来的,小妹妹,你呢?”老板娘说完看着女人,一双眸子眯了起来,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意……女人眼眸一沉,脸上没了笑意,低下头,抚摸着黑猫,沉默半刻,方才道:“我…有一个心愿…说出来,你会,你会讨厌我吧。”

老板娘不语,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女人将黑猫放在地上,低着头,苦涩一笑,缓缓道:“我,想他们去死!全部去死!”

老板娘轻声问:“谁?”

“我家住在乡下……”女人眼眸通红,双手紧握,身上笼罩着的黑影也开始慢慢膨胀……谢必安看着女人身上渐渐变大的东西,只觉得内心深处充满恐惧…然后逃开了……老板娘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女人身上…

一座白皑皑的大山里住着30几户人家,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住一户人家,宅子周围种满了竹子,四处时不时有鞭炮的声音响起,这户人家里十分安静,寒风凛冽,吹得大门前的枯木枝摇摇欲坠,这时一间房子的门打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语气里有压制不住的愤怒!屋里,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身体忍不住颤抖,男人无视女孩的恐惧继续嘶吼道:“老子能养育你,也能彻底毁了你!!!”女孩眼中的泪终于打在地板上,房间外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拿着扫帚在扫地,男人骂一句,屋外的女人便哭一下,她始终在房间外徘徊,男人骂累了,离开房间!!!

女孩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女人来到房间里,一脸恨铁不成钢,声音颤抖着问:“你爸说你昨天下午和阿姨家的儿子出去玩了?过着年你怎么不让人清闲一下?!!!”

女孩扬起头望着眼前的亲切的人,说:“昨天叔说对面有龙灯表演,我和小萍还有几个同学就一起去玩了…”

“你晓不晓得他是你叔?你们是近亲!!!”女人似乎没有听见女孩的解释,一个劲的指责女孩,一双眼睛里全是眼泪,继续道:“现在村子里人都传遍了!!!还羞不死!!!”

“妈…”女孩擦干眼泪,低下头笑了笑,说:“你出去!”

“你!!!就气死我吧!!!”女人气愤的走出房间,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蒙头,闭着眼睛…

晚饭时间,家里来了三个男人,有一个年迈的老头是村里最有威望的,还有两个一个二叔,一个是四叔!这时候他们看见女孩都是一脸嘲笑,和八卦的表情,炉灶房里摆着酒菜,女孩站在屋外,听见自己的父亲和他们说她如何如何,那些人则是不嫌事大的“劝说”女孩离开家里跑到山下,她得找小萍,让她帮忙解释昨天的事情…路上被一个姐姐拦住,姐姐皱着眉头,道:“你别去了,她对她爸说是你硬拉着她去的,她爸也四处说是你想害人…”

“………”女孩没有哭,也没有感到难过,从小学到初中十五年的相处…十五年的朋友……她就这么不值?女孩回到房间,手机闪了一下,上面是那个“15年的朋友”发来的消息,“你家那么有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家这么穷,我真的伤不起…再见!”

就这样,15年的朋友没了,她也没有去挽回什么…家里的人也越来越讨厌她…

女孩心底发誓,她要离开这个家,这个地方…后来女孩考上了一所高中,离家很远…她离开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喘不过气的家里…自从去了学校后,她一次家也没回过!通的电话也屈指可数…高二那年,一个下午,从来不联系的妹妹打来电话,说爸妈准备离婚了…女孩内心平静,电话那头是妹妹的哭声,哭得十分难听…女孩冷漠的问道:“他们又怎么了?”是呀,为什么要用“又”因为在她读初中时,爸爸就吵着离婚,因为什么呢?

妹妹抽抽搭搭的说:“爸爸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孩子…爸爸要去找她…”

女孩继续问:“哦,他们什么时候离婚?”

妹妹说:“还不知道,现在姑姑他们还在帮忙调解…”

女孩挂了电话,久违的点开了母亲的通讯栏,播通后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哭泣声音,女孩一只手握拳,声音低沉:“离婚就离婚吧!对你们两个都好!”

“喂,是大闺女啊,你妈现在心情不好!你爸还在回来的路上,你也赶紧回来一趟吧!!!”

“好!”

两天后,女孩回到家,家里围了许多人,每个人都一脸严肃与愤怒,她的父亲正坐在人群中,她的母亲还在哭泣,一些八卦的女人围在母亲身边高声说着风凉话,也就是现在她知道,他的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好了三年,那女人怀孕后就一直照顾她到生孩子…甚至还把和那个女人的照片发给母亲,还有那个小孩子的照片…是了,这个家全靠母亲一个人撑着,要不然早散了…依母亲的倔脾气肯定不会离婚…也不会让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虽然弱小,但是她也倔强…宁愿都不开心,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就这样,女强人用她所有的积蓄打发给了那个女人,离婚终于翻过了,父亲也被母亲捆绑在身边。

女孩为母亲不值,但是这个倔强的女人认准了一个理,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了…

后来没几个月,父亲去医院检查得了癌症,母亲为了这个病四处借钱,欠了许多帐…女孩高中也没有再读了!老师说她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不能辍学!女孩摇了摇头,她家里没有钱,她自己也没有钱…家里欠了许多钱,她已经读不了了…

经过三年的治疗父亲的病终于好转,只不过还需要吃药和复查…而这三年,女孩一天天看着那个年轻漂亮的母亲日渐憔悴和衰老,一个30多岁的人十足像一个60岁的老太太…医生说不要让病人动怒,保持良好的心态,母亲便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最缺的时候他要一辆车,母亲借钱去买…吃什么,看什么,玩什么不顺心他便骂她!她只是哭…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彻底成为了一个保姆,一个男人!照顾生病的丈夫,打理土里的庄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前的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卖了,听说,父亲把那个钱偷偷打给了外面的那个女人…而家里甚至已经吃不起米饭,买不起油…

父亲每天都在说这痛那痛,而母亲腰疼,胃疼,颈椎疼时他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他和外面那个女人还在联系,甚至从母亲那里坑钱也要打给那个女人…而母亲只能视而不见,或者当着她的面抱怨哭泣!女孩知道,母亲已经原谅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了!可是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呢?她明明知道,这个家里的人,只有她不会原谅这个男人!把这些话对她说,只会让她更讨厌他…

后来,女孩离职在家,她想要安静的学习然后考个职校,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每天早上都会听见男人的辱骂声!是啊,一个在家混吃混喝的人谁都讨厌,女孩把自己关在只装得下一铺小床的房间里,耳边,那愤怒,嘲讽的骂声还在继续…一个月过去后,女孩只觉得自己时不时就会头疼,每次都疼得想拿刀刺进去…是,她已经有自杀的倾向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死!但是她不甘心平庸!这个闲人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形象丑化,以此来和别人聊天…她在他眼里跟外人一样,甚至像个扎眼的垃圾一样…女孩再次离开了家,努力的挣钱,而令人讽刺的是因为钱,那个闲人不在觉得她是碍眼的垃圾了,他百般讨好,嘘寒问暖…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然后,慢慢的她会亲戚那里听来,“她冷血,没有孝心,白眼狼一个…”

女孩只觉得心寒,为母亲,也为自己…从此以后,男人每每在她面前都会自说自话的嘲讽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母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变成她不认识的人…尖酸,刻薄,爱钻牛角尖…听见男人说谁家不好,便会八卦着和他讨论…然后又在她面前抱怨男人的不忠,无情…

他们都原谅他,而她只有恨,和那颗寒冷的心…女孩患了抑郁症,她想死的时候能让刀刺进血肉里,每每如此,她便又不甘心,她心里的惦记便是她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和她最爱的外婆…她不甘心…只能在黑夜里抱头痛哭,她开始变得憔悴,整天郁郁寡欢…偶尔出门散步,会用帽子把头压得很低,她的难过,伤心只与身边的植物,动物说…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而就在昨天,那个男人来到她的家里,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通脾气,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一边砸一边骂…女孩待在房间里,任由男人在客厅里发泄自己的情绪…她已经习惯了,习惯这个男人跑来她家里发脾气,砸东西…女孩心底的无力感使她连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她知道,不管她离多远,这个男人还是会出现,如同梦魇…女人在昏暗的房间里,不停的在地上重复的写着“去死!去死!”她身上的怨念吸引了许多恶灵,所以她来到了这里!这些恶灵将她带到了这里…

老板娘伸出手,一个白玉瓶便出现在她手里,老板娘沉着脸喝了一口酒,她已经知道女人的愿望了!

薛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桌子旁坐着女人,还有沉默的老板娘,问:“你的愿望或者遗憾?”

“我要他们都去死…”女孩看着薛,眼神冷漠决绝,还有万分的恨意!“就算所有人都原谅他,我绝不会原谅他!!!”

“你又能支付什么代价?”薛笑看着女人,女人低头,缓缓道:“所有东西…包括这条命…”

“契约达成!”薛伸出手从女孩身上取走支付的代价,那门口的白面浮生图一阵躁动…

花谢,女孩也消失在店里,在拿走代价时,薛擅自删除了女孩所有不愉快的记忆,“余后三年,希望她活得轻松些…”

薛手中的珠子呈通体黑色,里面浮动的白色小点,是她人生的灯,如今灯没了…

老板娘将酒放在柜台上,似轻叹了一声。白面浮生图此时也呈黑色,慢慢的化成血红色,最后归于平静…老板娘将白毛尾巴拿在手里把玩,不一会儿白毛尾巴化成灰烬,这,算是她支付的代价吧!擅自删除女人的记忆…

女人离开七月斋后,与母亲,妹妹搬去另一座城市,而母亲,也终于清醒的知道,没有那个男人她一样可以活!现在她心里的倚靠便是两个女儿!她这一辈子苦,心也苦,留下男人毁了这一个家,害了女儿的一生也害了自己……

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