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这个人不认识?你取保候审是他办的,他还进看守所见过你一次。”田湘川亮着郭泰齐的照片。
“哎呀我去,”秦寿生拍着脑袋,直道歉,“糊涂了,糊涂了,我认识,是郭律师。”
“一句糊涂可交代不了啊,从头开始,九月二十九日,你被抓当天,晚上是几点到晋昊娱乐场所的?”
“八点三十五。”
“第几次去?”
“第一次。”
“错了吧?”
“没错,真是第一次。我都说四遍了。”
秦寿生烦躁地道,同样的问题确实已经回答四遍了。
田湘川接上了:“秦寿生,你说的话里有一个逻辑错误,你第一次去,还带着蓝精灵,卖小包的都有地盘,你生打生去晋昊娱乐卖蓝精灵,你说谁相信啊?”
“我没说我去卖的。”秦寿生驳斥道。
“第一次去,记得准确时间,我相信你不是去卖,但也不能是自己吃吧?你没有吸毒史,这怎么解释?”田湘川道。
“我……我就去玩玩。”秦寿生狡辩道。
“秦寿生啊,”鲁江南语重心长了,劝慰道,“现在你的下线一直在交代你的事,你要不说点什么,这事可就全扣你脑袋上了,扛得动吗?当天的临检我们有全程执法记录仪录像,在孔龙被控制时,你突然失控……就因为口袋里有几粒药片?完全可以说自己吃的嘛,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
“我……我害怕。”秦寿生躲闪地道,低下了头。
停了一秒、两秒、三秒……鲁江南和田湘川使着眼色,田湘川猛地一拍桌吼道:“和你在一起的是谁?”
“啊?!没谁啊!”秦寿生机械地道。
他惊恐抬头时,张口结舌的表情落在两位警察眼里,这让他一下子懊丧了。
这是审讯中的语言惯性,突来一问是谁,如果没有谁,那肯定是两眼茫然否认。可如果是他不想说的谁,这个貌似多余的问题就刺到对方最紧张的地方了,结果就写在秦寿生的脸上:紧张、惶恐,事情败露的那种张皇失措,乍现出来,掩饰都晚了。
“好吧,说实际情况,录像很清晰,非让我们指认给你看吗?”鲁江南道。
这又是一诈,根据判断诱导着真相,秦寿生终于不敢再行抵赖了,难堪地嗫嚅道:“我不认识,头回见。”
“男的女的?”田湘川打蛇随棍上了。
“女的,站我身边。”秦寿生嗫嗫道,“她是……”
“是什么?”鲁江南进一步追问。
一脸生无可恋的秦寿生在十几小时后,吐出了一个让鲁江南和田湘川动容的名字:“机器猫。是她约我见面,药片是她给我的,她说是新货,药劲大。”
这个网名正是支队遍寻不着的关键人物,可不料在一直被忽视的秦寿生这里挖出来了。鲁江南和田湘川怔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机器猫就在临检警员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俩都不敢相信……
特技初展现
艺术的造诣是虚无缥缈的,如果它乍现出来,会惊艳到旁观者。
嗯,此时就是了,偷懒回家休息的任明星在专案组会议室就座,面前铺着画板,双手拿着铅笔,嘴里还咬了两支。他作画的方式是两手并用,或涂抹,或勾勒,笔尖、手指都可能成为工具。画板面前放着执法记录仪搜索到的嫌疑人画像,很模糊,侧脸,那女人仅仅是惊鸿一现,在执法记录仪里出现时间不超过一秒钟。
根据秦寿生的交代,当天是去和化名“机器猫”的女人见面,他手里的毒品就是这个芳龄二十许的女人给的样品,专案组判断是因为秦寿生黄牛出身的缘故,渠道多样,出货量可观,而引起了同行的觊觎,想拉他串货,谁承想恰被当天扫黑除恶行动给逮了个正着。
真实的情景究竟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像这样的毒品分销商如此隐秘的身份,能联系上他的人除了连天平团伙,就只剩那位神秘的“机器猫”了,即便不是本人,也应该是直接关联的人。所以田湘川、鲁江南两位队长挖到的这条信息,直接蹦上了专案组事件排程的头条。
会议室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真真切切,围拢一圈的办案人员大气不敢出。因为录像不甚清楚,当天扫黑行动又是撒大网,“机器猫”这条机灵的小滑鱼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影像资料,现在只能靠任明星手里的笔来恢复了。
“他行吗?”
鲁江南在门外伸伸头,说出了田湘川也在纠结的心事。
里面有人听到了,谭政委努嘴嘘了声,轻轻掩上了门,示意两人不要打搅。
“政委,这小子哪儿来的?成不?肖像描摹这个专业太特殊,咱们系统里,整个省城都数不够一巴掌。”田湘川道。这种人才是凤毛麟角,缉毒部门鲜有见过。
“是啊,数不够一巴掌的人才,很难请啊,得通过市局调,日程排排得到一两周后。”谭政委道。
两人听明白了,“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的意思。
对此安排两人倒没有异议,现在最缺的是时间,都是争分夺秒来干,一件案子如果真到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再水落石出,那侦破的意义就损失了一大半。鲁江南小声问道:“政委,这几个人莫非是……”
假饵钓出真王八的惊艳一笔,还有假戏拉出真角的第二笔,肯定是支队的特殊安排,各大队私下早有猜测是请的高手。看来果真是,谭政委笑着点点头。
“政委,又给九队开小灶是吧?调几个人都给周队配上,那我们呢?”田湘川发牢骚道。
“不是支队调的。”谭政委道,他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辅警,大周从特巡警大队捡回来的。”
两人怔了,张口结舌加瞪眼一千个不相信,看政委不像玩笑的表情,又不得不信。这把两人勾得好奇心又起,要伸回头去瞧,结果被政委一手揪一个,拉走了。
最后几笔勾勒出了卷曲的长发,任明星在画纸上抹抹,又在人物颈项部加了若干阴影,再加几笔,左右瞄瞄,大功告成地拿着笔道:“成了。”
“啧,对吗?你发型都改了?”周景万愣了。
影像里是戴着帽子的女人,而任明星画的是飘逸长发,这一问似乎问到坎上了,邢猛志和丁灿嘿嘿奸笑,就听任明星解释道:“不是我把发型改了,而是见面的女人化装了。”
“不到一秒的影像,哪儿化装了?”武燕不信道。
“这个帽子有两个功能,第一是遮掩摄像头,防止拍到整个脸部;第二就是遮掩发型,改变自己常用的形象。每个人化装都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特别是女人,如果要尝试新形象,会是颠覆性的……你们看她的帽子顶得很高,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脸长,那说明,她的头发很厚,而且不愿意太压坏自己的发型,所以,我推测她应该是个披肩长发的人。”任明星道。
“这个有点牵强了啊,她如果就是短发呢?”武燕不信道。
“绝对不会,你看她后颈处的发型,虽然只露出了一点点,但很明显是被梳上去了。”任明星正色道,画纸递到了贺炯手上。贺炯瞄了眼,给了邱小妹,命令用电子成像尝试比对。那几位闲话间已经开始了,丁灿说了,明星画女人根本不用怀疑,他画了几年艺术人体,造诣炉火纯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