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场中，林玖笑意盈盈地说完刚才的事实，也不管吴客是否接受，就轻轻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说实话，若不是林玖废话还不算多，既没有长篇大论阐释自己刚才的心路历程和作案手法（并没有），也没有刻意停在原地享受吴客难以置信的反应，她此举着实不像一个正人君子所为，反而带着浓浓的恶作剧意味。

少女的话语和眼前的情况像一声惊雷，骤然在吴客脑中炸开。等他回过神，那张笑得可恶的脸庞已经轻松别过，视野中只能看到少女的背影。

吴客神色几经变换，难看中带着点压制的慌乱。他看向伙计刚刚才拿过来的空盆，想出言斥责几句，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最终，他喉咙蠕动了一下，对着缩手缩脚的伙计道：“别磨磨蹭蹭了，快给我抓鱼！”

……

林玖回到她根据就近原则选的第一号灶台前，此时，比试不过刚过去半刻钟的时间。

她先是吩咐了何承，将这片临时属于他们的区域给简单收拾一遍。

何承正觉自己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闻言响亮地应了一声。他边动作起来，边问道：“师父，这些鳜鱼要我先处理一下吗？”

林玖将自带的装着各种调味用品的瓶罐小包一一摆放到自己习惯的位置，摇头道：“不用，我亲自来。”

她最终决定做的这道菜品对处理鳜鱼的技巧和刀工的要求可不低。

何承又道：“那需要我去取些什么辅料吗？”

在第一轮，美食会就会提供一些相对普通的食材和其他做厨常能用到的东西，甚至会根据参赛者们的合理需求进行采购。而到了现在的第二轮，美食会方面能提供的东西也更加全面了。

林玖想了想，主要是考虑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菜品，道：“先取些香菇，笋，松籽，还要六个鸡蛋，油要多一些。”

何承边听边记，快速复述了一遍，做完手中的活计后，就飞快地跑向取食材的地方。

林玖将自己的调味大军摆放好，满意地审视了一遍，暗道，幸好她早就着手准备这些，此时才没有遗漏，堪称样样俱全。

事实上，林玖为了比试所做的准备远远不止这些。往大了说，她菜品名单都不知道罗列了多少张，更别提一一反复试做了；往小了说，今早她来时就考虑到今日可能开始的比试，特意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窄袖装扮，早上起来以后更是没有喝过一口水，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会令人不太愉快的意外。

林玖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勾勒出了一个浅淡腼腆的微笑。她端起待处理的新鲜鳜鱼，趁此微小空当，还抬眼看了一下她的对手。

原本云来楼的伙计选的是她对面的灶台，这一会儿工夫，竟然搬了“家”，不知为何竟是向后挪了好几个位置。

他们似乎是刚抓好鱼……林玖稍稍歪了一下脑袋，可惜在距离和各种用具的遮掩下，那边的动作她看不太清楚。

林玖摇摇脑袋，决定不再为和接下来要做的这道菜品无关的事分散心神，抱着一盆待处理的鳜鱼，去往了清洗食材的地方。

……

等林玖简单清理好全部鳜鱼，何承也已经熟门熟路地做好了其余杂事。

在这样的场合，何承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看着正准备给鳜鱼改刀的师父，想说话又怕打扰到对方。

林玖瞥了一眼何承，忽然用平日里说教的语气道：“仔细看着，这种给鱼改刀的方法我还未曾教过你，接下来你有六次机会，能连看六遍，希望等这六遍看完，你就能学会。”

六遍指的是林玖将要改刀的鳜鱼有六条，其中五条将会呈上评议大人们的餐桌，多一条是林玖为了以防万一。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菜品数目，林玖不由地在心中吐槽起来，小当家做菜的评委通常只有三个，而她这里呢，将近三十个！

就因为她做出来的菜不会发光吗？（雾）

哪怕这二十九位评议大人是围坐成五桌，她也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至少做出五道同样的菜品，除非做汤。

口胡，难怪比试厨艺的美食会还允许带帮手！

林玖吐槽归吐槽，其实这工作量对于一个在酒楼工作的专业厨子来说并非难事，她这样更多的是有点自娱自乐的精神在里面。

嗯，顺带也给徒弟减减压。林玖毫无愧疚地想道。

“看好了，等我做完这六遍你可就要会了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何承闻言一下子精神就振奋起来，原来师父这次要做的还不是招牌醋鱼吗，刀法也不是改刀醋鱼所用的“七刀”，那又会是什么呢？

而对于师父口中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什么的，何承表示已然习惯，甚至此时此刻听到耳边还有一种深深的亲切放心的感觉。

虽然精神振奋，饱含即将接收到新知识的期待，何承却是特意站远了一些。他有意将站位控制在既不会影响到师父做事，又不耽误他看清师父动作，还方便师父指使他的地方，可谓一举三得。

那试探着找定位的步伐可以说是相当熟练了。

林玖见何承进入状态，再无那种不安的情绪，她自己也沉下心来，凝神静气，拿起菜刀，从头到尾打量着自己面前砧板上的一条鳜鱼。

说实话，关于这场比试到底要做什么菜品，林玖确实犹豫过。在她犹豫的那些选项中，其中看起来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是她在双木楼里做惯了的醋鱼，名声大，招牌响，还有钱老先生多次表示看好。

这实在是令人心动，林玖也不例外。

可是，这令人心动的答案，远远比不上林玖看到题目是鳜鱼的那一刻，心中所冒出来的想法有吸引力。

在这样一个挥之不去、让人想到就跃跃欲试的想法面前，原本令人心动的答案总归是差了点什么。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林玖不过是一个兴趣使然的厨子而已。

她今日要做的菜，正是大名鼎鼎的松鼠鳜鱼。

当然，“大名鼎鼎”这个词是相对于林玖的心灵故乡来说的，在当今大启，松鼠鳜鱼连名姓都未曾有，远远比不上已经坐拥了一大批粉丝的醋鱼。

林玖在下定决心要做松鼠鳜鱼时，是豪情万丈心痒难耐，仿佛有个热情小人在她心中振臂高呼：“我松鼠鳜鱼不能没有姓名！”

然后另一个严肃小人道：“好，安排上。”

再然后，做松鼠鳜鱼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