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我的心里不知怎么,无端地升起一丝担忧。
摸了摸塞在枕下的手枪,由指尖传递而来的冰凉触感,瞬间让我安下心来,紧接着倦意也随之袭来。
第二天一早,老谢就带着我们组里的小胡和黄丽,搭乘小张驾驶的那辆吉普车离开了镇子,王运达和组里一个叫刘岩的小伙子跟我留在了这里。一同留下的,还有司机小曹和他那辆吉普车。
送走了老谢他们,我们几个立刻分头行动起来。按照我的分工,王运达负责联系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去查昨天那个小院里住的是什么人,我和刘岩则乘坐小曹的车去镇外的宿营地,正面打探那伙人的虚实。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伙人正在收拾行装。因为我们开的是军用吉普,而且身上穿的又是军装,所以我没打算采取什么迂回策略,直接让小曹把车开了过去。
我和刘岩一下车,那些人便齐齐朝我们看了过来。我迅速用眼睛扫了一圈,发现其中有几个人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慌乱。
这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迎了过来,面带微笑地问道:“解放军同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没什么事,例行检查罢了,你懂的。”我盯着他的脸,信口胡诌道,“毕竟是边疆地区,安全检查必不可少。”
“呵呵,我懂,我懂。”眼镜男说完,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一个看起来像马仔的家伙立刻小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眼镜男接过信封,然后双手朝我递了过来,笑道:“军人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我方某人打从心底里景仰你们,特别是你们这种戍卫边疆的军人,更是辛苦得很,这里有点小意思,算作我对解放军同志们的慰问,还望二位笑纳。”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贿赂我们吗?”刘岩这小伙子估计没见过这阵势,当场就要发作。
我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后对那个眼镜男说道:“方先生,感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解放军是有纪律的,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呵呵,这么说就言重了,我方某人是真心景仰你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如若不妥,那我收回就是了。”眼镜男笑着看了刘岩一眼,把信封重新递回到那个马仔的手上,又吩咐道:“去,把咱们带的酒搬几箱,送到解放军同志的车上。”
安排完之后,眼镜男哈哈一笑道:“解放军同志,都说军民鱼水情,慰问金可以不收,但这酒可一定不能拒绝,否则会寒了我们老百姓的心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这家伙一见面就要给我们送钱送物,肯定藏着什么猫腻,但他态度这么好,我们又不是真的在搞什么例行检查,所以还真不好跟他拉下脸来。
就在我一犹豫的工夫,那个马仔已经带着几个人,把好几箱茅台酒搬到了我们车上。
我没想到这个姓方的眼镜男一出手就是这么好的酒,而且一送还好几箱,按现在的市场价计算,少说也得过万。
这么一来我就很尴尬了,一旁的刘岩更是涨红了脸,看样子像是心里有口气憋得难受。
“这酒……”我刚要开口拒绝,对方却抢先道:“这酒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一点心意,是军民鱼水情的具体表现,如果二位不收,那就说明军民一家亲只是一句空谈。”
“好吧,那我就代我的战友们谢谢方先生了。”我沉吟了片刻,没有在酒的问题上跟对方继续纠缠,转而看向那些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帐篷,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方不方便让我们随便看看?”
眼镜男见我没有拒绝他那几箱酒,本来笑得挺欢,结果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不过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应该很好,很快就恢复如常。随后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刘岩一眼,笑道:“当然可以,我可不想被扣上一顶妨碍公务的帽子。”
在眼镜男的引领下,我和刘岩在营地里四处转了起来,其间进到几顶帐篷中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我围着一辆路虎车又转了两圈,装作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把车里车外都看了一遍,嘴里还借用王运达说过的话,对这种车品头论足了一番。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从眼镜男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比如他的名字叫方儒,是某知名企业的负责人,又比如他这次进藏,是带领公司员工搞拓展训练,旨在加强团结协作及吃苦耐劳等方面的综合素质等等。
当然,他提供的这些信息里面,除了他的名字有可能是真的,其他的我压根就不信。
回到我们停车的地方,我主动跟眼镜男方儒握手道:“方先生,感谢你的配合,我就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再见。”
说完,我拉着一脸愤懑的刘岩上了车,然后让小曹赶紧发动车子离开这里。
“沈卓,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结束检查?还有,刚才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把酒拿回去?”车子刚开出没多远,刘岩就开始跟我叫起板来,甚至还直呼我的大名。
我知道这小子现在有些想不开,所以没跟他计较,不过该有的敲打还是有的,不然以后这队伍就没法带了。因此我也陡然提高了声音,反问他:“刘岩,我问你,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
他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差点没把我给逗笑。顿了一会我才憋住笑,继续道:“服从命令?知道什么是命令吗?作为你的直接领导,老子的话就是命令!”
其实我挺不喜欢“老子”这个词的,总觉得带有骂人的意思在里面,但以前的老组长闫同在训我们的时候总爱带上这个词,所以我一时心血来潮,也跟着顺出来一句。
没想到效果还挺好,刘岩被我这么一骂,态度居然软了下来,说道:“那个,沈哥,哦不对,组长,我错了,刚才我情绪太过激动,我认错。”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得多,可还没等我高兴起来,这小子马上又接了一句:“但你身为现役军人,公然收受贿赂,助长不正之风,这可就不单单是犯错误的事了!”
他娘的,我在心里骂道,这是要反天的节奏啊!
要是换成老谢这么跟我说话也就算了,毕竟他是我们四组的老人,可刘岩这小子刚来组里还不到半年,我要是不亮点真东西出来把他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以后的工作恐怕还真不好开展。
于是我沉下声来,再次反问了他一句:“知道什么是欲擒故纵和放长线钓大鱼吗?”
说完,我点了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