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直到死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硬生生将自己的牙齿咬碎吞入喉中活活噎死。楚祯从没见过这样决绝的刺客，被俘虏那一天起他就想尽办法让自己死。

殿下且信我一次，谁是害死淑妃的凶手，不出三日必会露出端倪。顾九烟冷语如冰，轻轻落在楚祯的心上，这一语透着清冷跟沉稳。

楚祯的心狂跳了起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的心跳。

好。他淡淡答道。

屋中烛光渐渐暗淡，空气也越来越凝重。顾九烟独自坐在屋内，淡然的眸子凝望着手中的顶针，轻轻捻起将里面的红色粉末抖落在了茶杯里。

顶针缓缓旋回指上，那十指纤细白如雪，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双手会用来杀人，更不会有人想到拥有这样一双神赐玉手的人会用自己的手来谋害自己。

一声惊骇渗人的尖叫划破侍郎府的院落，丫头如发疯般逃窜了出来，哆哆嗦嗦说不出半句话。重兵涌入屋内，这才看见了那令人惊愕的一幕，他们身子一僵瞬间失声。

顾九烟如垂虚的衰柳斜斜倒在桌上，眼眸紧闭，脸色惨无华已看不到任何生气，唇色发紫嘴角渗出淡淡黑血。一杯清茶打翻在地，水渍迸溅开来，有一些已经变浅甚至消失。

刑部御卫涌入侍郎府中，百姓们驻足围观，眼看着杜文原被带着镣铐从府中被押出来。昨天还是红袍周身的人上人，一夜之间便沦为了蓬头垢面的阶下囚。

杜文原，御医已验明那茶中带有化血草之毒。你府中家丁也陈明你昨夜到了顾九烟屋中，而后她便饮茶中了毒，对此你作何解释？楚祯剑眉英挺，身着水蓝色四爪龙纹滚边长衫，目光如隼，威武不凡。

杜文原双手戴铐，一夜牢狱之灾已是折磨得他双眼凹陷，面色微微有些灰白，他冷哼一声：清者自清，只因我去过她屋便说我下毒，那我身在刑部岂不是可以说殿下滥用私刑！

大胆！刑部重地，岂容得你信口雌黄！陆风怒喝如雷。

刑部审官都在堂下坐着，左右两侧一共六人。他们都是陛下钦点出来的朝廷命官，各个在乡邻中千人赞颂的大公无私者。身负皇权必须以正国法，楚祯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得上报宗人府以呈陛下，杜文原这绝对是含血喷人。

杜文原，为囚者便是一介布衣，你可别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侍郎官。楚祯冷道，对着陆风使了个眼色。

几个衙役将顾九烟的东西通通都端了上来，几乎就是些女子衣物跟针绣之类的东西，还有一盒自己研制的茉莉花茶。

诸位大人，这些就是顾九烟屋中之物，所有一切都是女子物品。太医也已验过，这些东西上没有沾染任何毒物，也就是说顾九烟是被外人下毒所致，这一点已经确定。

几个审官皆是起身仔细查验了那些物品，他们的眼中只有清正严谨，即使是翻到女子贴身衣物也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太医的论述报告他们也是仔仔细细查看，一字不漏。

杜大人，你抬棺大闹广泽书院在先，私自囚人在后。殿下念你劳苦功高才网开一面准许你这般恶行，但没想到你竟胡作非为不知分寸至此！说话的是六位审官之首，任职三十年的严令严尚书。

楚祯虽掌管刑部，但一切事务大多都是由严令做主。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尚书大人，如今大人物开口，他也默不作声看好戏。

严大人，你无凭无据怎说我谋害她。若我真有此意，大可以收买书院中的人替我下手，我又何必大费周章让她死在我侍郎府内，岂不是多此一举。杜文原冷哼一声，甚是不屑。

或许你就是这么想的呢。严令不依不饶，面目如铁，欲盖弥彰本就是凶手常用的手段之一，杀妻者上府衙自行报案的可不再少数。世上不会怀疑你杜文原会蠢到将人请入府再行凶，你便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杜文原是聪明人，不难想到此计。严大人的分析可以说是有理有据，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就是如此。

简直一派胡言！我乃陛下钦点黄门侍郎，你们是非不分冤枉忠良，我定要上书向陛下诉冤！治你们一个渎职之罪！杜文原愤然指着六个人，面色涨红是如被火烧了眉毛。

弘显有法，只要是陛下钦点的朝廷命官皆有陈情上书的权力，就算是沦为阶下囚也可为自己鸣冤。

笔墨伺候，让我们看看杜大人到底有多冤。楚祯微微一笑，谁也没察觉他这笑里的深意。

杜文原解开镣铐，提笔便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苍劲有力透着文人风骨。他字字慷慨激昂，尽是诉说自己的冤屈没有提到审官对他的刻意羞辱，这一点不得不说实在是精妙。

不言人短处，便是获得好感的最佳手段。

刑风，你持本王令牌亲自送入宫中。楚祯将亲王令牌取出，只要有此令牌在皇宫内可畅通无阻，这陈冤的状纸不出一炷香就能送到父皇面前。

此事已过了整整一天，那受伤的刺客已逃回了主谋那里。侍郎府发生的事定也已传到他们的耳中，只要状纸送回皇宫，那狐狸尾巴怕是马上要露出来了。

陆风快马加鞭将状纸送回，双膝跪地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一股浓重的皇者霸气死死压在他的头顶，只是这样就已令他浑身冒出了冷汗，指尖冰凉无比。

陛下息怒。温婉柔和的嗓音如轻微的凉风拂过，令人身心舒畅，依臣妾看，杜大人与此事或许毫无关联，他受陛下皇恩怎会如此不知分寸。再说了，顾九烟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主动到了人家府上，她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弘显帝嘴角轻扬，脸色却僵硬如铁：皇后的意思，是顾九烟故意设下的苦肉计陷害杜爱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