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烟从容一笑:他自然不知,不过自己演戏罢了。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砰的一声房门被猛然踹开。杜文原双目冒火,就像一只被火烧过的猎豹,冲进来恨不得将顾九烟撕咬成碎片。
或许是怒上心头,以至于他没注意到隐藏在一边的黑色人影,只眼睁睁看着顾九烟:那毒是你下的?
杜大人可别空口胡说。顾九烟眼眸冷定,我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就是那针绣你都每日替换,我哪有毒可下?
杜文原目眦欲裂,斜眼望着那窗台下的铁蒺藜:验毒!
门口涌入一个紧腕细腰的男子,他在那铁蒺藜上挥洒下清白色的粉末,低头观察了一阵,回头抱拳摇了摇头。
杜文原心惊,指着他怒道:你仔细验清楚了?
那人似乎不会说话,只是抱拳点头,面色严谨。
杜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下毒,无凭无据便是污蔑。你说我谋害杜公子再先,又说我在你府中用毒,这难道就是你答应过宁王殿下的大公无私?顾九烟冷笑,这时她已将楚祯的那杯茶取在手里,佯装是自己在品茶。
杜文原脸色发青,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丝阴毒:顾九烟,别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我就算是死也得要你陪葬!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那大门外已是黑压压一片,举火把的重兵也是持枪立在外,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楚祯从暗处走出,他这才发现那铁蒺藜是按照七星阵摆的,只要有人经过都会破坏阵型。杜文原这防的不止是刺客,还有顾九烟。
他怀疑顾九烟在外面有同伙,这才以保护为由设下了这铁蒺藜。只要她通风报信,那同伙不中毒也会将这阵型破坏而暴露。
楚祯暗中松了口气,还好他耐心的避开了每一个暗器,不然刚才他就会被杜文原逮个正着:杜文原知道你会用毒?他复坐下来,眸光微细。
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谁让他第一夜就对我下了毒呢。顾九烟无奈苦笑,若不想一切陈明,他说不定会将那茶水硬生生的往自己口中灌下。
楚祯眸光一冷,微微露出一丝杀意。
也不必怪他,杀子之仇就在面前,他又怎会无动于衷。顾九烟犹豫了片刻,将当晚发生的事也都一字不漏的说了。夕淑妃一事他们都没点明,但在言语暗示中杜文原也已会意。
提到夕淑妃,楚祯面容一变。宫墙虽高但并不是密不透风,只要年过三十的人都该略有耳闻,杜文原这等官宦之仕对那宫闱秘事更了解。
我无意将那件事提起,但如果不这么说让杜文原心有忌惮,我躲得了第一夜也只能多活几日而已。顾九烟略带着些愧疚,她只有这样才能让留命。
不怪你,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人心有鬼,让它变成了秘密。楚祯眼眸渐渐冷沉,嘴角略过一丝苍凉而阴狠的笑。
妃子因病归天本是常事,皇宫里时至今日死去的妃子成千上万,堆起来都有城门那么高。但每个妃子都能沦为宫人的饭后闲谈,只有夕淑妃,唯有她一人谈之色变。
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但凡不是傻子都能明白。
杜文原下毒不止是在防范你,还是在左右逢源。楚祯炸了眨眼,面上阴霾瞬间一扫而空,你的绣功为皇后跟太子所忌惮,这一朝落难定会想办法将你除掉,趁着这个好时机移花接木嫁祸给侍郎府。
杜文原明白这其中关联,如果他将那刺客降服就是得罪了皇后跟太子二人,若是佯装不知让顾九烟死于他们之手,那就让他惹上为子报仇暗害人命的罪名。
殿下是刑部之首定不会放过他,细查之下他也难逃罪责,毕竟这人是死在他府中。为了明哲保身,他才想出了这一计。顾九烟勾唇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她将手中刺绣用的顶针轻轻摘下,微微一旋就抖落出了一道红色的粉末。
他万万没想到,顾九烟会在那铁蒺藜上下毒。那小小的铁蒺藜是刺不死人的,而这一寸来长的刺也不影响刺客逃走,只要他虚张声势捉刺客再放那刺客走,把戏做足便两边不得罪。
刺客他捉了但没捉到,保护了楚祯要保护的人,也没有让皇后跟太子的人有所闪失。这一招确实是妙,能想出这样计策的杜文原非常精明。
那些刺绣的东西杜文原每日都换,但这顶针一直被顾九烟戴在手上,从入府开始就戴着以至于杜文原都以为这只是她的装饰而没有多加心疑。
杜文原做梦都没想到,顾九烟在入府那一刻就已做好了万全之策,无论是解毒还是下毒。
先前你说要让杜文原一家灭门,我还以为只是随口说说,却不想你竟真这样做了。楚祯心中微微有些冷,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这刺客死在侍郎府,没有人会关心他是怎么死。那派他出来的主子只会认定是杜文原坏了他的事,要报复的只会是他。如果那刺客的主子真是皇后跟太子,那杜文原是难逃一死。
我给过他机会,是他不懂得珍惜。顾九烟面冷如霜,从衣柜中将那缝制好的纱衣取出,殿下还请将纱衣取走,过了今日怕是没有机会取了。
你要做什么?楚祯眼眸倏而紧绷,他隐隐感觉到顾九烟的身上透出一股决然的气息。
自然是引蛇出洞。顾九烟面容白皙如一朵即将败落的莲花,都走到这一步,若就此放弃太可惜了。殿下不想知道夕淑妃一事,究竟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吗?
楚祯心中宛若被刺了一刀,母妃的死定跟皇后脱不了关系,但那也只是猜测。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没有查到一丝指向皇后的线索,就是那在母妃废殿中抓到的刺客在前几日也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