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开头便是略微清晰的遗诏二字。
中间零散的这三个字,看着就像是传位于。青阳乐得笑开了怀,母后,您说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皇后突然站起,一把夺下那刺绣,脸色已是发白:是啊,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这绣师若是知道自己绣出这等意外之作,只怕三魂七魄都吓没了。
她将那遗作紧紧攥在手里,身子歪斜扶了扶额。
娘娘,您怎么了?太监上前将她连忙搀住,口里直嚷嚷着传太医,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
不碍事,许是这几天没睡好,气血亏了。皇后娇弱得蹙眉,将那刺绣偷偷揣在怀里,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去。
母后留步。青阳侧身将她拦截住,这一举动是惊了所有人的心。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就是太子也不敢这般公然阻拦,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那太监正要发怒,但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青阳给截住:儿臣来时已命宫女去养心殿传话,说那刺绣会呈给父皇过目,还请母后将这绣作留下。
这时,众人才发觉皇后是将那刺绣偷偷塞在了袖子里,被一语点出是身形一颤。但她面上仍是镇定,冷笑道:这刺绣做工确实新奇,本宫且留着看两天,难道青阳还不许了?
皇后嗓音尖锐,不怒自威,带着一股淡淡的威逼。
不是儿臣不许,是确实已命人传话给了父皇,若是母后不给。那儿臣只有禀明父皇,母后心爱刺绣,硬是将它留下了。青阳微微颔首,柔中带刚。
皇后看向她身后的宫女,正好就少了一人。她一记眼刀甩向那太监,责问着他为何连个人都看不住,放跑了漏网之鱼。
太监低头惶恐,他半道劫人已是冒着风险,又被青阳公主那气势所震慑,一时间是没留意有宫人离开。
既然母后喜欢那就留下吧,父皇对母后是恩宠有定然不舍得怪罪母后。青阳福了福身,佯装起身要走。这刺绣涉及了这样大的秘密,皇后绝不敢留下,否则就是白白招惹父皇猜忌。
慢着。皇后哽了哽喉,无奈开口,一副绣作罢了,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的。她没好气的甩手将那绣作丢给太监,扶着另一位宫女负气而去。
儿臣恭送母后。青阳半跪下身子,嘴角偷偷扬起。
想不到堂堂一国之母,居然也会做顺手牵羊这等下九流的勾当。但见皇后步履略微急促,一看便是匆匆逃离,头晕劳累之人绝不会有这么稳健的步伐。
青阳取得刺绣,乘上马车便移步养心殿。在车里,她取出早就备好的针线,在那绣作上又是添了几针。额头上冒着点点细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入错了针。
这纹路密密麻麻,针孔比针头相差无几,顾姐姐居然能在两个时辰内绣出,这份绣才实在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她细声呢喃着,让自己的心迅速镇定下来。
这封刺绣并不是淑妃遗物,而是顾九烟急急仿制而出。真正的绣作已被罗剑云带回了将军府,藏在了自家兵器库里。
跪等了半响,弘显帝这才从内阁处理政务而归,对这乖巧玲珑的女儿是绽开了一抹慈父的笑:你个小丫头,听符爱卿说你是在广泽书院是顽皮捣蛋,夫子询问也是畅所欲言,这一番玩得可还开心?
青阳心中一紧,想到那时她在堂上妄议论朝政之事,俯身下拜:儿臣跟诸位千金同堂而学,身为皇女定然不能屈于人下,于是儿臣便只想争先不给父皇丢脸,经三哥哥提醒方知失言,望父皇恕罪。
弘显帝爽朗笑了,亲自伸手扶起这个幼女:不过几句闲散话,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那宫人说你在祯儿府内寻了一副好绣,还不快取出给朕见识见识。
青阳眼神略慌,父皇从未这般以父亲的身份跟他说话,更不曾这般宠溺细语。剑云哥哥只说这刺绣能救三哥哥的命,却未说这其中有什么秘密,方才的一切也只是按照顾姐姐吩咐去做。
直到现在,她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蹊跷。
父皇是铁血男儿,对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向来不在意,不然也不会直接将冬猎大会的诗词大赏交给大臣去品鉴。可如今却对着刺绣这般关心,还急不可待的想看,实在令人心意。
还不快将刺绣取上来。青阳吩咐说道,绽开纯真笑颜,母后见了这刺绣瞬间变了脸,儿臣也不知怎么了,难道这刺绣就如此不堪,还望父皇为儿臣解惑。
弘显帝微微一笑,摊开那刺绣有意无意的背着光,稍稍举起对着墙边,眼神却是看着背后的红墙。整个皇宫大内都布有他的眼线,方才在后宫发生的一切,他的暗卫已是尽数告知他。
只见那些小点密密麻麻,杂乱一片。根本就现不出任何字迹,任由弘显帝上下左右的移动,也未发现半点字眼模样。
父皇看得这般仔细定是这刺绣不凡,我就说三哥哥收藏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青阳背着手,天真无邪的笑开了颜。
这野马脱缰甚是潇洒,确是有几分意境。弘显帝摩挲着那刺绣,眼眸中略微变得有些奇怪。
是吗,但母后可没这么说。青阳眨了眨天真的眼睛,但说来也怪,母后没有一句夸赞也没多看几眼。可在儿臣临走前她却想偷偷留下绣作,若不是儿臣说父皇要看,她还不肯给呢。
弘显帝眸光一闪,瞟向一侧束手而立的一人。只见那人目不斜视,但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回报只挑了重要的来说,这一番算不上争夺的琐事,他们也没有回报。被这一眼神质问,他们这才答复。
弘显帝神色冷沉,凝望着手中的绣作:这刺绣好与不好,当然还得收藏他的人来论断。来人,传三皇子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