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争吵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茶杯碎地妇人哭嚎。
岫儿立在长廊外,竖起耳朵听着那乱哄哄的一切,狐疑道:大小姐,人人都说这孕妇容易狂躁,您说这主母是不是身怀六甲才这般性情大变?
她还是不敢相信那温柔谦和的人竟成了一个母夜叉。
你不也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贫贱出身嫁入顾家,一朝荣华富贵应有尽有。那时她怀着一颗感恩之心,但奢侈享乐就是会腐蚀人心让人变得贪得无厌。顾九烟讽刺一笑,冷然如冰。
岫儿欲言又止,大小姐若没伤了脸,早就无数人上门求亲,门槛早就踏破。可惜这容颜一毁,名声又不好听,怕是要在这府中终老一生。
那妇人心知顾九烟的手段,顾家兄弟谋财夺权之事她定也听说过。这等心机手段掌控顾家绰绰有余,她是害怕她腹中孩儿地位不保,这才着急想让她嫁人。
到底是贫寒出身,手段才会拙劣到用泻药跟碎渣子。顾九烟见多了阴谋算计,这点对她来说无异于幼童绣花:眉儿的信你替我回她,就说我应了,待几日后梅花开透我便上国公府赏梅。
费文卿那聘书才送来不久,顾莲眉便又发了邀请帖。只说在国公府中十分寂寥,想相约姐妹一叙。那信中言辞多有被冷落之意,处处透着凄凉。
大小姐您也太过心善了,二小姐那样对你,你还可怜她。岫儿不服,那下毒的人虽没证据,可这么多年来毒害大小姐的只有她跟郑姨娘两人。
心善,倒也未必是因为这个。顾九烟笑如罂粟,眸底也是浮出一抹阴凉。
早梅花开,国公府院内是阵阵淡香,粉白色的梅花交缠错乱,鸟雀丛飞欢之雀跃。
姐姐,这外头有些凉,不如我们先入屋煮点热茶吃,暖暖身子再出来吧。顾莲眉笑意盈盈走来,脸上的疤痕已成了一块块的疙瘩。
顾九烟见她毫不遮掩还略有挑衅,只是淡淡一笑:也好。
她就是故意不遮面,让自己知道就算她丑陋无比也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茶香轻漫,屋内烧得是最上等的兽金炭,点的是价值千金的迦南香,梳妆台上也是水秀阁最精致的妆笔。
一共七支。顾莲眉见她看向梳妆台,得意一笑,水秀阁一出新妆笔我便用十倍价格买下,自从那日被夺了妆笔之后我便发誓再不会让人夺走我心头之爱。
顾九烟目光一敛,不冷不淡说道:小公爷对妹妹真好。
这话棉里藏锋,顾莲眉嘴角一抽,那笑意略僵了僵:那可不是吗,我一直跟他说我这脸已无需妆容,他定要我好好上妆。还花了一千两银子让人去寻天山灵药,让我淡了这伤疤。
她这一笑,脸上的烫疤深深凸起,除非太上老君下凡才有得救。这一番话她说出来毫不心虚,顾九烟抬眸望向窗外寒梅:可惜顾家只有竹林,不然妹妹还可回家一趟将这话说给爹听,我若转述爹一定不信。他还以为妹妹在此受尽屈辱十分担忧,看来竟是白费心思了。
顾莲眉冷哼一声:姐姐这是在怪我没回家省亲?那我倒要问问姐姐,是谁在迎亲之日说跟国公府再不来往,如今倒还怪起我来了!
我说顾家不与国公府往来,可没说不许妹妹回家,这二者难道有什么关联?妹妹镶金荣华富贵便忘了旧家,难道就不怕一朝被休,无家可归?顾九烟眉眼一抬,扫视着那丑陋无比的脸,这眼神带着无尽的嘲讽。
顾莲眉心中是涌起无数怒火,但还别过头咬牙不发一语。
这张脸终究还是她心底的痛,就算她再怎么强撑也无用。顾九烟冷笑,女人终究还是爱自己的这一副皮囊,特别是顾莲眉这种以色事他人的娇媚女子。
我怎会无家可归,姐姐跟我终究会是一家人。顾莲眉定了定神,强勾出一丝笑意,夫君聘书已下,爹那懦弱性子在强权之下必会低头!
他是不是答应你,只要我入国公府便保你少夫人之位,妾室生下的子女也都归在你名下?顾九烟冷笑抬眸望着她那扭曲变形的脸,天真。
顾莲眉咬牙颤抖,脸上的疤越发的狰狞:我在国公府中毫无过错,除非他敢背上嫌弃丑妻的污名,否则他别想休妻!我只是恨,恨他为什么宁愿得罪宁王殿下也要亲近你!明明你顾九烟也是个毁了脸的丑八怪!
她指着她脸上的伤疤厉声怒骂,随即又癫狂笑了。
顾九烟的伤痕虽不狰狞可怕,但终究是从眉角到下巴的深痕。她下手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若没有来人阻拦,她还会再给她另一边脸再划上一刀!
还以为妹妹嫁入国公府会通透些,谁成想还是这么肤浅。顾九烟冷蔑摇头,爹经历一死,如今是惜命享福。以前养的那些外室都接回了家里,不出三年五载爹就会儿女满堂。我嫁与不嫁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顾家还养不起我吗?
顾北堂从商重德,一妻一妾十几年之久。但现在他性情大变,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商道上也都是十几年的老商友,他也不必再装腔作势。只要不得罪人即可,再也不主动巴结。
你想得到美!顾莲眉冷笑,我过不了好日子,你也休想!既然你这么厌弃夫君,那我便让你尝尝跟厌恶之人共处的滋味!
顾九烟身子一颤,视物不清瞬间头晕目眩。
夫君厌弃我,看我就像看一坨肮脏的老鼠。被人厌弃的滋味我也要他尝尝,让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对他是如何恶心。顾莲眉几乎癫狂,你们通通都别想好过!
茶杯倾倒,烟雾缭绕,顾莲眉得意狂笑着,正待开口喊人却不想突然浑身绵软跌倒在地。她双目瞪大满是震惊,竟连指尖都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