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将军训子,民女不便在此。顾九烟微微颔首福身,罗将军也是对他抱拳躬身,脸色缓和略有恭敬。
这一幕是彻底惊了罗剑云的心,但也更加激起了他的不服。他们罗家簪缨世家,各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蛮夷铁蹄视若等闲,千军万马视死如归,何时这般唯诺的对一个女人抱拳。
爹,顾九烟谋略深沉,胜过万千男子。但她利用青阳实属不义,你总不能是非不分吧。罗剑云并非对顾九烟怀恨,只是对此事他略有不愤。
罗将军瞧着他,叹息一声摇头不止:你知道什么,那些话是青阳公主自己提出要去说的。
罗剑云眼睛一睁,惊道: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罗将军眉眼一抬略有愠怒,是谁顶替皇后行了祭天大礼,是谁冒着被将士生擒的后果出宫寻助,若她有那么一丝一毫的胆怯,她在宫中就可向太子供出陛下,何必跟我们亡命天涯,在这山寨中委曲求全!
一席话说的罗剑云是如鲠在喉无法反驳。
太子占据皇庭,将士们是心潮涌动。谁都知道青阳是个轻贱的公主,也就比那不受宠的妃嫔要好些。若那些将士有一个生了歹意将她羞辱,甚至杀了丢到乱葬岗都不会有人在意。
安公公想让她伪装成小太监携她出宫,可她却不屑于此,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敢轻薄她,便是那已小人得志的费文卿都被她震慑成了一条狗,不但放了她,还将他打伤的安公公送往太医令。
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偶然,这是青阳骨子里的锋芒!
罗将军凝望远方,沉沉叹息:皇族天命所归,每个人都是应运而生。青阳公主再卑微那也是公主之尊,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替她出头。
罗剑云如被当头棒喝,低头不语。
你若不信便去问问三殿下,他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要了解他的妹妹。罗将军摇头,自己这个儿子倔强得跟石头一样硬,若不找个让他心服口服的人说服他,他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楚祯昏睡一夜已是悠悠转醒,此时正盯着案上的那水墨画。这上面的药性已尽数散尽,只留下一点余味残留,他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释然无奈。依顾九烟的手段,她可以做到不留痕迹,断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
她是故意要让他发现的。
腕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胸口上也残留着淡淡的针痕。一切的假象都埋藏在真相之下,这样的掩人耳目才能如假似真。
就在他沉思之时,一个风风火火的步伐扰乱了他的思绪。来人一进来就对他劈头盖脸的絮絮叨叨,说着一堆有的没的,也不知他是苛责抱怨,还是询问打探。
我虽不知你怎么想,但青阳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楚祯一句话便回应了所有,他将那水墨画揉成一团扔到火炉里,缓缓看着它烧成灰烬。
连你也这么说,那我真错怪她了?罗剑云脖子一缩。
放心,她不会怪你的。楚祯轻笑,但眼眸别过就是一沉。若不是经此一事,他还不知青阳这丫头有这等谋略跟胆识。多年兄妹,倒还不如顾九烟了解得透彻。
她真的很会辨识人心。
不说这个了,太子自立为监国,昨日已下了召侯令,你可知道了?罗剑云忽而想起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楚祯点头,陆风已经告诉过他了:不仅如此,他还昭告天下说我挟持父皇出逃,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才越权征集诸侯相聚京都,不被我这小人利用。
太子下手是又快又狠,等诸侯到了京都那便成了他的瓮中之鳖,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只要诸侯点头,那传国玉玺就成了一块废玉,新帝登基连国号都可以改。
分封的诸侯皆是跟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到他们这一代已被历代帝王夺权削弱,对楚氏已有积怨。太子只要威逼利诱,放权封地,诸侯顾着眼前性命又有利可图,十有都会答应。
到时就算弘显帝带着传国玉玺归来,那也是跳梁小丑,没有人会听命于他。楚祯手中的虎符也无法号令任何禁军,他们一生一世都会被太子当成困兽追杀。
这令颁布下去不过一日,距离京都最近的一个诸侯要到京都也得半月路程,我们来得及吗?罗剑云已是没了底气,拦截住一个诸侯也还有其他诸侯,说服一个未必有用。
各个击破,这是好事。楚祯将弘显疆图置于案上,手指点着距离京都最近的封地,更何况这一位还是我们的老熟人。
武临侯赵无方,托儿子入宫进贡的侯爷。他的儿子赵正赵小侯爷,就是死在顾九烟那红轩院后院的人。他担心害死爱子的人是宫中大人物便悻悻而逃,至今那凶手还未捉到。
是他啊,那就好办了!罗剑云打了个响指,心头是冒出一计,但见楚祯眉目清明,心知他也是谋算到了。
罗将军跟陆风兵分两路,去查探诸侯们对太子的心思,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太子所言。只要有意保皇,那他们就伺机笼络过来,断了太子的阴谋。
玉山龙则携带着一个包袱,听从楚祯的令快马加鞭往武临郡去,只有他没有被太子通缉,这一路畅通无阻。临别时的话在他脑海中阵阵回响,不由得让他又紧了紧身上的包袱。
武临侯能否归顺,全靠这包袱了。顾九烟郑重嘱咐,这东西是费文卿谋害赵小侯爷的证据,如今费文卿已是太子爪牙,侯爷自会明白谁是幕后主使。
此时,顾九烟正帮楚祯换着伤药,秀眉清明。
她永远都是这么静谧如兰。哪怕她已被困在这阴暗的山寨之中,哪怕她才经历掌握生死的大事,行了一场瞒天过海的大计。
赵正,难道不是死在你手里吗?楚祯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