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铜牌是正儿两个贴身书童的腰牌,是武临侯府专门设计而造。赵无方喃喃说道。
武临侯府上下的丫头小厮约有千人,其中不乏会有心术,就是贴身几年的人也未必不会被他人收买。所以伺候主子的下人从来不是那熟知的几个,而是轮转着来,谁也不知道会轮到谁。
那牌子便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只要有这牌子的人才能接近主上的内室,给他们端茶送水,伺候一切。用不到一个月便会换人,武临侯府的规矩便是认物不认人。
这些东西都是在费国公府搜寻而出,至于为何会有,那在下可不得而知了。玉山龙将话头截住,明摆着告诉你,我就是负责送货,其余的一概不知,要想知道自己去问。
赵无方双目通红,喉咙里发出阵阵低鸣,若有所思。
李家四兄弟这一年多来销声匿迹,看来这幕后黑手定在这京都之中。他又是自言自语起来。
武临郡是距离京都最近的封地,天子有难第一个入勤王的便是他。无子嗣承业,若他身死异乡那这封地便成了一座空城,谁都可以入主。
玉山龙瞧着他来回踱步,像个被抽空灵魂的鬼怪在漂浮不定。他敛眉不语,想起顾九烟嘱咐的那些话。
太子自命监国,那些传闻定是令赵无方手足无措,十有想称病不问外事。但是三殿下需要他这一方诸侯的势力,只要武临郡的兵马率先攻入皇城制服太子,让弘显帝重掌大政,其余的诸侯便来不及作乱篡权,彻底将那些邪心歪念通通诛灭!
太子收买了邻州的官兵,但并没有将手伸到赵无方这边。因为他心知赵无方没了后嗣,像个守财奴一样守着他的封地,让他协同造反无异于天方夜谭。
只有以赵正的死为缘由才能让赵无方行动,玉山龙上前抱拳:侯爷,此物确确实实是在下从费公府中搜出,命在下调查此事的人便是那被太子陷害的三殿下!
他见赵无方犹豫不决便给了他一个催动。
赵无方身子颤动,低头看了看怀中抱着的爱子遗衣,咬牙狠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断人香火禽兽所为!本侯退守避让没想到让奸人上道了!既然如此,那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玉山龙目中一喜,心中是松了口气。
山寨中,弘显帝气色渐渐恢复,在林间漫步着。纯粹空灵的气息涌入肺腑之间,令那严肃深沉的面容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江山还在人手却如此从容不迫,楚祯跟随在父皇身后,不知怎的,每一步都似踏在绵里针上,心中略有些不安跟胆颤。
朕竟不知祯儿你何时结交了绿林好汉,看来朕放你在京都中,你是收获颇丰。弘显帝深沉开口,嗓音划破了那一份静谧。
说起来都是机缘巧合。楚祯点到即止,他知道对父皇不能解释太多,说得越多他反而越会心疑。
弘显帝轻笑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怒。
二人步至山峰上,俯瞰着一派大好河山,风卷狂云迅速飘散着,不停的交织在一起。衣玦款款作响,不知不觉的就刮起一丝阴冷凌厉的风。
江山秀丽,这便是人人都想拥有的。弘显帝嘴角轻勾,眼神确实冷如刀锋,祯儿,你想要吗?
楚祯心头犹如落了看不见的冷刀,不停的在他的心头缠绕,冰冷深邃就这么若有若无的游走。他背脊被冷意穿透,身子僵硬无比,喉头也似被冻住无法发声。
朕随便说说,瞧你紧张的。弘显帝朗声一笑,拍了拍楚祯的肩膀宽慰,嘴角上扬像个慈爱的父亲,楚氏江山,任何一个楚氏子孙皆可拥有,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猪狗不如。
楚祯不明白父皇想说什么,只得点头称是。
是昏君还是明君都不重要,因为史书是人编纂的。弘显帝眸光倏而又是一冷,锋芒乍现,只要是人便能控制,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在性命面前什么仁义礼智都是废话!
楚祯抬眸,对上了一双精光刚猛的眼睛,冷道:父皇所说的,便是太子哥哥现在做的事。但因果循环,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个昏君是青史留名。纵然世人无眼,但苍天有眼!
弘显帝眸光轻闪,身子略微一僵。
百年来,弘显帝王都有各自功绩留名,但许多帝王都不是寿终正寝,死在宫闱斗争之中。为夺权而残害手足者,其子嗣不是送给蛮夷做人质,就是抑郁而终。
父皇与儿臣是父子,也是君臣。于孝,儿子不敢违逆上父。于忠,儿臣定也鞠躬尽瘁!仁义在心,即是身死也无愧天地!楚祯剑眉舒展,掷地有声。
弘显帝仰头大笑,眉头豁然开朗。十多年来,他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的快意爽朗:肺腑之言听得就是令人舒服,但巧言令色的人朕见得多了,从中变心的也不在少数,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出尔反尔便是小人,你的仁义在心便也是废话!
阴风冷峭,楚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背已被汗水打湿。
父皇是在试探他的心意,看他对史官乱改历史之事作何态度,只要他稍有犹豫或是目色之间有所动摇。他便从失去了父皇的所有信任,便是他领兵为他重夺大权也无济于事,无论他做什么,在父皇眼里都只能是有预谋的谄媚。
他双腿一虚,眼前忽然有些视物不清,身子摇摇欲坠。
一双轻柔的手搀扶住了他,侧目只见一对清冷而温润的眸子正在看着他,眉间若蹙似有担忧。
陛下离开是还带着笑意,他暂时是信你了。顾九烟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带上了暂时二字。因为他还看到弘显帝命人去传安公公,他还要进行第二次的拷问。
父皇对怀疑的人从不询问,我被他这般质问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楚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