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终究是重情的,或许母妃对情郎有意,想让他们有朝一日父子团聚所以才留下那刺绣让他去解。解不开便罢,若解得开也可让他自己做决断要不要认父。
夕淑妃被并入官家族谱,只要那外戚灭门便无人再知晓这一桩往事,你猜是谁下的手?后宫中三年选妃,新人换旧人,现在已没几个人还记得那个西域女子。这一切都是父皇谋算好的,楚祯,我们兄弟十几年,我临死之际说的话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说到这。太子满意的闭上了双眼,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楚祯眸色渐渐暗淡,他脑海中已是一团乱麻。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彻底淹没了他的心,让他窒息,让他痛苦,仿佛他轻动一下整个人就要崩裂。
原来父皇对他多年的打压是因为怀疑母妃,怀疑自己的血脉不正。难怪母妃死后不满一月他便将自己过继给了皇后,他厌恶自己的出身也厌恶母妃,但那对母妃留有的一丝情意让他不忍让自己变成无母关怀的孤子。
皇后世家大族,外戚辅佐先帝有功,在封地也是安分守己从没有招惹过任何祸事。对战事也是出财出力,倾尽自己所有,对这样的肱骨世家,皇后的后位比日落西斜还要稳当。
西域女子,淑妃之位,无论再怎么贤良温婉都不会得到后位。这一切他都一无所知,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以为母妃是受皇后迫害而死,为的就是后位之争。
他错了,错了整整十六年!
主子!陆风的轻唤将他的神惊回。
只见陆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双眉紧蹙拧成了疙瘩。他缓缓松了口气:我没事。他的嗓子已干哑无比。
陆风点了点头,但他眸中的担忧丝毫未减。他从未见过这样失声的主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三魂七魄,只剩一具空壳在飘飘荡荡。
楚祯步履虚浮,只跟在安公公身后,双拳紧握,指甲都深深刺入掌心里,咬牙让自己迅速恢复过来。父皇的大帐就在前面十步远,他一定要定下心来。
启禀皇上,太子三殿下到。安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方才那马车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弘显帝轻轻嗯了一声,只当他是见了太子那惨状才吓得魂不附体。他缓缓端起茶杯,眼眸森森,轻轻扫着眼前的二人,一个躺倒在地,嘴角带血,另一个身子笔挺,眸色紧蹙。
半月帝王,做得可舒心?他冷冷开口,目光落在了那躺着不动的太子身上。
好兄弟,过来扶扶我,这样躺着跟父皇说话也太不敬了。太子缓缓抬起另一只好手,探向楚祯的方向,话语轻松,面容也是带着淡淡笑意。
楚祯心中暗道,你都敢举兵造反了,这时候还怕这点大不敬吗。但他还是上前,将太子搀扶起来,这一接触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太子的身躯似是有些过于冰冷了。
回父皇的话,龙榻温软自在,妃嫔也都是冰肌玉肤,父皇居然让她们独守空闺,真是暴殄天物啊。好在儿臣慰藉了她们,免得她们至死都未尝过床第欢愉,枉做了一世女人。太子挑了挑眉,故意将床第欢愉四个字咬得极重。
弘显帝脸色一青,手中的茶杯是顿在半空。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绿帽子,而他还是被自己亲生儿子绿了,这无论是对帝王的尊严还是男人的尊严都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太子瞧着弘显帝那僵硬的脸,裂开嘴狰狞笑了起来:父皇,你威风了一世,最终也不过跟凡夫俗子,甚至还不如某些凡夫俗子呢!我就是死,也享受了帝王之福,坐了那万人求而不得的金尊龙椅!你就是杀了我,也抹不去你做了活王八的事实!
楚祯眉眼微蹙,丝毫不在意太子这临死前的叫嚣。他的手抵在太子后心,觉得那冷意越来越冰凉,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似是他的身子正在凝结成冰。
这就是你想说的吗?弘显帝轻展眉头,随手便将茶盏放在案上,理了理袖子似是听到了一段无关紧要的话。
太子神色一僵,他想激怒眼前这个帝王,看着他被自己惹得鸡飞狗跳,但这轻描淡写的话让他心头是空落落的。他冷哼一声:父皇,成王败寇,你当年对先帝做跟我也差不了多少。世人不知你弑父杀兄,只为你歌功颂德。他们愚钝,我可清楚的很,你继位的圣旨分明就是伪造的!
弘显帝淡淡哦了一声:所以你故技重施,利用伪造的圣旨诏令天下诸侯,想将他们聚集京都一网打尽。好灭掉一切怀疑你谋朝篡位的人,再假借圣旨登基。让朕成为在外流亡的孤野帝王,让你三弟成为乱臣贼子?
太子哽了哽喉,看也没看身边人一眼:父皇,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三人,你用不着再惺惺作态。别人不知,母后不可能不知,因为王氏外戚便是当年助你阴谋得逞的一派!你打压了罗家一门忠烈,废了陆公府这清誉府邸,费公爷也被你暗中牵制在边疆。封地诸侯尽数削权,只有王氏一家独大未动分毫,这都是因为他们掌着你的大秘密,你投鼠忌器,这才让他们作威作福!
夕淑妃并入的是小官之家,弘显帝想灭他们的口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但王氏不同,世家大族,封地各处都有他们的旁系血脉,谁也不知他们哪个人知晓着帝王谋逆的秘密。
王氏钳制着帝王,同时也仪仗着帝王,多年都未有反意,也让弘显帝安然做了十几年的帝位。但龙虎之间必有一斗,最好的结果就是扶持太子上位,让王氏外孙为帝。
一切都是王氏在后暗中操作,那定百脉的邪术也是他们寻了人偷偷送进皇宫。只可惜皇后动了一点贪念,召了楚祯入宫,这一步棋下错便是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