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太子的剑,杀人的人却不一定是谁。楚祯将剑扔下,反背起太子走出了太庙。
阿祯!罗剑云远远的就瞧见了他,策马而出,但见太子已是垂手无力,顿时是放下心来。
楚祯见后面的禁军都是卸甲跪地,封地禁军长枪而立纷纷立在他们身前,整个皇宫大庭静谧无比,再也无分毫的骚乱,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他命人招来一辆马车,太子密谋造反是死罪,但如何发落还得交给父皇决断。安公公是他的贴身大太监,也是他目前信得过的人之一,由他护送再好不过。
启禀三殿下,陛下早嘱咐过奴才,说若是三殿下擒得太子,便让您随着马车一同归去。安公公见他一身血气,略有些害怕,缓缓掀开车帘。
罗剑云翻身下马,挡在楚祯身前:陛下嘱咐之前未想过会内乱至此,你看看这大庭内多少禁军统领。三殿下这一走,群龙无首后他们再作乱怎么办?你且先回去复命,三殿下先将这些将领处置妥当了再说!
太子已灭,楚祯若再归弘显帝那天,两个嫡子都在他手里,绝不是什么好事。太子虽不仁但却骄傲自大,那些皇兄弟他一个都没动,只囚禁着他们,想必是等登基称帝后让他们俯首称臣,以彻底洗脱他造反之名,佯装他是名正言顺。
剑云。楚祯在其耳边低声说道,父皇疑我便让他疑,若公然忤逆便会触动他的逆鳞。你别忘了,夜行卫还在这。
罗剑云心中一紧,瞥见边上两行罗列成小阵的青甲武士。他们各个身子挺拔如标枪,好像被水泥封住的石碑一样冷硬,只要他们在就算禁军统领再反也能压制得住。再者说,太子都已被擒,他们才是群龙无首,无人让他们去拥立,再生事也没有用。
忽热马车内传来一阵冷笑,嘶哑的嗓音之下听起来更是骇人,太子侧过头露出血一般的眼睛:楚祯,你看到了吗,你效忠的君王,效忠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你以命相拼就是这个后果,你才是那瓮中之鳖!
安公公脸色苍白,低头想佯装没听见。
君要见臣,父要见子,这本事再正常不过的事,太子哥哥多虑了。楚祯淡然轻语,拍了拍罗剑云的肩膀以示宽慰,一步便踏上了马车。
太子面容已是惨白无比,但他嘴角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听完之后再反悔还来得及。
楚祯冷眸不语,只是靠坐在车厢,微微透过车帘看着外面驾马的人,见是安公公他也松了口气。
母后说,夕淑妃在入宫之时便已有身孕了。虽不知几月,但那时夕淑妃跟父皇相见不过五日,你觉得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太子嗓音低沉,眼眸露出一丝邪佞。
楚祯眉头一条,双唇紧抿默不作声。
你沉默也没用,这么多年来父皇怎么对你,你比谁都清楚。太子冷冷说道,你的战功他从未封赏,宁王的封号也因为一些模棱两可的事便削了。想来三年前,五弟外戚借用他安王的名号擅权圈占良家农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是证据确凿。但父皇说什么了,说五弟不知者无罪,轻描淡写便过了。还有七弟太傅贪污公款,整整偷了十万两黄金,父皇又可曾说过什么!
楚祯的心越发的紧,喉头也是禁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五弟七弟的事皆是认证物证俱全,就算不削去王爵也该交给宗人府再从轻发落。可该走的程序都没有走,父皇将这些事通通都压下来,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五弟七弟虽事后收敛,但父皇的放纵却不言而喻。
费文卿无官无职,贤德也不为人称颂,凭什么他只言片语的弹劾就让你削了王爵。顾北堂贪生怕死,威逼利诱一番他连祖宗都可以不认,父皇封他做员外,你以为父皇会不知他是什么人品。这人证是虚的,物证也是虚的!太子冷笑出声,讥讽无比。
楚祯就算跟商人结交,但并未做什么危害国体的事,跟五弟七弟那等杂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他的责罚确是最重的,不但被削了王爵,还在众人面前被打了军棍,之后更因为陆伯涛的几句话便让他上内阁险些殒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尽是不公平!
父皇自有父皇的论断,如今弘显日益强大,商道开通才能更好的为百姓谋福祉。但也加剧了官商勾结,父皇不过给我一个警告,也给诸位弟兄一个提点罢了。楚祯喉头有些沙哑,语声也是越来越低。
你到现在还想骗自己吗!太子森凉冷嘲,眸中尽是鄙夷,当年母后为贵妃,她为淑妃,皇后归天自该贵妃承接后位。王氏外戚显赫,母后又无半点过错,父皇更不可能立一个西域女子为后。夕淑妃,不是死在我母后手里!
楚祯心中如遭雷击,恍然侧目望向太子。只见太子的眸中亦是沉稳无比,语气笃定得很,他没有撒谎。
当年夕淑妃病重,给她轮值看诊的御医就是当年诊出她已有身孕的御医。父皇心知这孩子来得太快,恐不是自己的血脉,但夕淑妃的温柔贤良终究让他不忍心下手,心软之下才让她生下了你。但西域女子终究是外族人,那腹中子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她在分娩之后便是身子羸弱开始出现血崩之症,是御医们一起做的手脚才让她死于非命!
楚祯瞳孔震动,喉头一紧几乎窒息。他的指尖开始冰凉,脸色也倏而变得毫无血色,身子僵直牙关也微微打颤。
十六年前,母妃身怀有孕,在深宫中留下了那唯一的遗作。难道那绣作上的秘密,会是他的身世吗?如果他的生父真另有其人,母妃会不会不甘心让他们终生血脉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