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凄凄,空寂无人。这庭院内部比起大门来还要荒凉无比,廊边的花花草草全都枯死,颓败零落。
只听阵阵木鱼敲击的声音从灵堂处传来,白色的纸也是挂满了尘埃,形成了一种非常刺眼的灰白。
两副棺材就这么直直摆于两侧,一人就跪于蒲团之上,一手敲着木鱼口中念着听不懂的梵文。
那声音嘶哑干硬,也不知他已念了多久,竟是连嗓子都磨损成了这个样。
陆公爷。楚祯轻声唤道。
那木鱼敲击之声戛然而止,只听一声惨淡的冷笑:人情如纸张张薄,自犬子与贱内归天后便无人前来祭拜。都道三殿下义薄云天,看来果真如此。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帝王亲旨覆灭的府邸,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敢来亲近。
楚祯眼眸晦暗,心中沉凉。怀揣着那张药方,此时心内是七上八下,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太子是不是凶手也未有铁证,费文卿的肆意妄为也只有顾莲眉一面之词。
陆公爷不是杜文原那等心境受到摧残就迷失方寸的人,即使是不共戴天的杀子之仇,在法治公正之下他亦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相信他这一掌打伤他爱子的人的话。
犹豫片刻,楚祯只先上了三炷香。怎么说他在内阁确实出了手,也确实用了内劲打伤陆伯涛,但他还未开口道歉便被打断。
内阁之事三殿下就不必多言了,犬子授人以柄险些害陛下于不义之地,本是犬子过错。我为父管教不严,是陆某过错。陆公爷跪于蒲团上,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楚祯连忙抱拳还礼:陆公爷言重了。
他眉头一敛,果然外界传闻陆公爷修仙练道不问外事都是假的,其实他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朝堂动向,关注着陆伯涛的一言一行,内阁发生的一切虽然隐秘,但想知道还是有办法。
犬子为保家族门楣,受制于陛下,如今他已遭受到报应,还望三殿下大人大量,莫再追究了。陆公爷双目含泪,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已是苍老无比。
楚祯无奈,陆公爷这可误会大了,他上前恭敬再行抱拳:陆小公爷忠君为国,我怎会不知。他亲近太子,也是害怕太子登基后对公府不利,这两边示好是用心良苦,我岂会不明白。
陆公爷听了是眼眸一怔,更是老泪纵横如断线了珠子:没想到!没想到啊!世间竟还有人懂得犬子的心!殿下英明,殿下英明!说罢他已是泣不成声。
罗剑云是最讨厌见哭声的,他挤了挤眼,大拇指向为外竖起指了指,一溜烟便往外窜,逃之夭夭了。
殿下恕罪,陆某失态了。陆公爷在人后十分谦卑,他抬袖拭泪很快便定下了神。
楚祯叹息一声,该说的还得说。被父皇打压的府邸,他可不能常来:陆公爷,此物还请您过目。他将那毒方取出,见验尸的结果也都一并说了。
陆公爷听了是连连诧异,双眸瞪大不可置信。
我虽没有证据,但费文卿已在其夫人面前表露过,要不是少夫人在其姐面前说漏了嘴,此事我也不会得知。楚祯将一切线索通通都化为了巧合。
陆公爷目光闪烁,心神已是慌乱无比:我还道是犬子对陛下不忠,牵连公府蒙受此难。没想到,竟是费文卿!我们与费公府相来井水不犯河水,他如此狼子野心,简直畜生!
楚祯不敢将太子给托出来,陆公爷心中悲痛万分,为子报仇谁也不知他会做什么事来,这牵连甚广怕是难以掌控。只劝慰着陆公爷:费文卿不过狐假虎威,我只求陆公爷助我一臂之力,帮父皇铲除这冤枉忠良的幕后黑手!
陆公爷听得忠良二字,瞬间是义愤填膺,他年纪虽轻但自幼随父历练已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罗将军被无情冷弃,文臣忠良被奸人排挤,若不是安在贤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只怕也早被那些牛鬼蛇神给暗害了。
如今的帝王刚愎自用,就是脚边走过的蚂蚁他都要疑心。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敢任用贤良,察纳雅言的忠明帝王。他现在只想着武将戍守,文臣唯诺,保得他这太平盛世,让他万古留名。
三殿下潜心为国,在如今这人人为己的世道里可不多见了。陆公爷摇头叹息,他也猜到唆使费文卿的那背后黑手是谁,胆敢谋害公府少爷的,无非就是朝堂上那位高权重的几人。
楚祯来此求助,必定就不是那九五之尊。剩下的便是那任由外戚在封地专权,人前又谄媚无边的皇后了。至于太子,他们母子一心,自然也在一条船上。
我已遣散了所有下人,只有几个忠心老奴在旁伺候。如今的公府是枯树凋零,恐怕是爱莫能助了。陆公府望着眼前飘散四去的三炷香,白纸引入他深黑的瞳孔,他是面如死灰。
楚祯压低了嗓音,眸光一正:陆公府世代忠良,父皇不会因为陆小公爷一次过失而不念旧情。打压是为平权,对公府不会绝情绝义!难道公爷想看着父皇一步错,步步错!
陆公爷浑身一颤,讶异万分:三殿下何出此言,难道这朝堂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心中已有所感。
楚祯只摇了摇头:我无凭无据,有些话也不方便多说,只是父皇已不是当初的父皇。他垂眸望向毒方,就这么小小的举动便牵引了陆公爷的思绪。
能在守卫森严的公府内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小公爷,这等身手跟隐秘绝非一般人能做到,陆公爷所能想到的便是朝堂势力ashash皇帝的暗卫。
只有皇帝暗卫能做到杀人于无形。陆伯涛无缘无故弹劾当朝三殿下,不是陛下授意便是另有人授意,对于这不忠还挑拨帝王父子关系的人,他惩处的定然不会只是一个小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