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爷恍然大悟,他想到了那柄太子所赐的青光剑,也想到了这一年来儿子跟太子的那些暗地往来。原来是这一点触动了帝王逆鳞,勾结储君暗害皇子,难怪陆公府会一夜之间遭受灭顶之灾,小公爷也死于非命。
他几乎跪立不稳,头晕目眩险些昏厥过去。
公爷!楚祯搀扶住他,却见他抬起手示意自己噤声。
陆公爷绝望的摇了摇头,满目泪花:我陆家世代忠君,一朝倾覆,竟是因为卷入他们父子之间的纷争,简直荒唐!
楚祯蹙眉不语,受制于人已是万分痛苦,受制于两人更是生不如死。陆伯涛本是受命父皇潜伏太子身边,却不想他却生了私心想两边讨好,将来无论谁死谁活他都有周旋余地。却不想就是这样的想法落得两边不讨好,父皇跟太子都想置他于死地。
殿下还请回吧,老夫如今清白一身,爱莫能助了。陆公爷嘴唇发白,双目垂泪是如风中的残叶摇摇欲坠。
心如死灰,这样的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法燃起斗志的。修仙练道虽然是假,但这隐忍多年也已消磨了他的棱角,如今的陆公爷只是一只打盹的老虎,即使有锋利的爪牙也不堪大用了。
楚祯不禁唏嘘,三十来岁正值壮年的大男人,竟被打压至此。陆公府百年来的基业,至此一脉算是彻底断绝了。
可怜陆公爷只有那么一根独苗,若是多个儿子也不至于如此。罗剑云也是连连摇头,这么看来还是自己老子聪明,早早丢了兵权只领闲差,虽不高贵但到底安稳。
就是多十个儿子,他也是惊弓之鸟了。楚祯求助无望,但他面上并没有多少失落。
陆公爷隐忍退居便是让父皇在朝政中少一分隐患,这么多年陆公府一族是安分守己,世人都看在眼里。若能到灾难来临,忠臣救主,父皇还是会生起几分信任。若太子真要起事,箭在弦上陆公爷也必然会出手。
他们陆家嫡系在外地为官,不少都是领着军衔的职务,一呼百应还是不可小觑。这股力量若能凝结,对太子而言就是一根扎在背心的刺。就看陆公爷是真心死,还是大彻大悟了。
楚祯回望那灰尘满布的公府大门,若有所思。
殿下走时一定要将那毒方留下。顾九烟清冷低语,若是陆公爷真有心便会去查验那毒方,只要跟小公爷的死因吻合,必然会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顾九烟的声音回荡在楚祯脑海之中,他走时将那毒方放在了灵堂之上,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是回寺还是回寺呢?罗剑云挑了挑眉,特意将两个寺字发得不一样轻重。一边是借口养伤的郊林寺,一边就是顾九烟如今还在的那所寺。
楚祯也不在意他的调侃,身上的剑伤虽还未愈合,但他这简单的活动已是感觉不到疼。她的伤药内用外服,气力是恢复了许多,只要不再动刀剑便与常人无异。
这伤不必养了,郊林寺也不必回。他神秘一笑,露出一丝丝的无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罗剑云听不懂他的话,也懒得去问,反正他心中就是舍不下某个佳人便是。
寺庙内香客繁忙,今儿不知怎么,青阳公主被宣召回宫,平日不敢来的香客也都趁着这个时机纷纷来上香求签。顾九烟坐于偏院的树影下,对着一副难解棋盘目不转睛。
连环马。身后传来一个浑厚如闷雷般的嗓音,听着让人的心莫名一颤,这可是棋圣顾服之所著死局谱上最后一谱,传闻举国上下还无人能解,姑娘竟已解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顾九烟目光未抬,思绪也未被打动一分。卒子轻落,竟是将一边马脚拦住,对方局势瞬间损了半壁江山。只有一马的威胁,再解便容易得多。
棋圣果真不凡。她喃喃念道,这才回身望向那话源之处,这一看心中却是惊然跳动。
一双威武的鹰眸内是略现几分震惊,深黑的双瞳凝望着眼前棋局,忍不住捻须念头,口中称赞:妙啊!不知姑娘是如何想到以卒子破局的?
顾九烟突然起身,点头颔首双手置于腹前:卒子本是最不起眼的棋子,一向不会用来破局。但双马也从来极少利用来设局,我只是反其道而行之,误打误撞罢了。
这棋局本不难破,难就难在没几个人会重用卒子。
那人抚掌大笑,爽朗而浑厚:好好好!没想到威风了三十多年的棋圣,这棋局竟被个十几岁的丫头给破了。这连环马是他最后一页,前面的想必也都难不倒你。
顾九烟更是将头埋低:棋谱是死的,用心钻研不愁不破,若真要对弈,我这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那人眸光一闪,虎虎生威:是吗,那老夫便想讨教一二了。他二话不说便坐下,捡起黑子便开始摆起。
象棋中红方先行,他这是做了一步退让。顾九烟也不好再拒绝,但与其说是不好不如说是不敢,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对弈。
眼前的人气度不凡,非富即贵,定是王侯将相。他特意来此偏殿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未知对方目的之前,她不可轻举妄动。
顾九烟见对方气势如虹,所有棋子是齐齐压上,犹如千军万马。只攻不守是三岁孩童的下法,可这布局在此人手里确实精妙无比,这些攻势凶猛的棋都互相庇护,防无可防,攻便是找死。
姑娘别急,想清楚了再下。那人眯眼一笑,露出几分狡黠,似是盯着掌控在手里的猎物。
高手过招,棋术与武术异曲同工,胜负就在一瞬间。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顾九烟眼眸冷定,凝神静气与他周旋了三十多回合。对方依旧势如破竹,让她有些苟延残喘之势。
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里,你可有办法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