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弹劾后的楚祯是人人避之,可避嫌的仅仅只是外人,这兄妹相见是家事,燕云三骑再多嘴也不会多提。只是不远不近的在后跟着,如怯懦讨食的狗。
所以那天的一切都是她给你谋划好了?楚祯轻声低问,笑眼如春风,任谁都会以为他们只是在闲聊。
是啊,顾姐姐明明白白说了,只要我放出从宁王府带出刺绣的话,皇后娘娘定会将我截住。青阳将那天的计通通都说了,自然还包括给那假刺绣填针线的细节。
顾姐姐真厉害,竟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做出如此精妙的绣作,这增添针线后乍看之下完全没分别。但是那些字却尽数抹去,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不停赞叹,丝毫没察觉身侧人的脸色已是冷硬。
那绣作被藏在剑云家中,楚祯还是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半逼半哄才让他说出实话。那刺绣的秘密其实顾九烟并没参透,不过为了救他才在假刺绣上做了那些字眼。
但他隐隐觉得顾九烟没有猜错。
皇后如此忌惮那遗作是担心自己恶行被藏在其中,有朝一日被破解她便后位不保。可是,太子却比她还要紧张,不但让费文卿求娶,还布下了那些阴险毒辣的计。
那些莫名亡故的绣师,许多都是外地人。为避免外戚得权,皇后不得擅自召见外戚,可见那些杀手很可能是太子所差遣。
楚祯神色一紧,若太子在意,那母妃遗作就不那么简单了。
数年前太子曾到宁王府见过那刺绣,当时他身后跟着四五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一直偷偷瞄着墙上的绣作。宫中的太监绝不会这般不守规矩,想来那些人都是太子请来解密的绣师。
事到如今他都没有揭穿,可见那秘密他也未得知完全。但解出的内容足够让他心生畏惧,毁不了绣作那他便灭了解密的人,这才导致那些绣师纷纷毙命。
楚祯心下一阵窒息,母后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因此才会被谋害身亡。凶手或许不仅仅是皇后,可能这背后另有真凶。
三哥哥!青阳的轻唤将他拉回了神,顾姐姐已到寺庙前,我让秋儿去接她了,西南边的客房无人居住也没什么人去那,你们有什么话可到那里去说。
我帮你拖住那三个人。她轻眨左眼,俏皮如灵鹊般轻笑而去。燕云三骑跟了他们一路,她已发现不妥。
楚祯也是轻笑,这个六妹妹真是时而稳重,时而轻浮。但见她背着手轻快上前,燕云三骑恭敬对她抱拳拱手。
听说你们三人是父皇跟前的红人,还听说燕家三兄弟武艺绝伦,未有败绩。不知你们三兄弟之间,谁的身手更好些呢?青阳扫了他们一眼,像个无知少女心生好奇。
燕云三骑彼此对视,只说他们兄弟手足情深从不横刀相向,面对强敌也是共同进退,不分彼此。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分个高下那多没意思。青阳抄起地上的树枝画了一个圈子,两个大男人两三步即可迈出。她曾见宫中武师站在圈内切磋拳脚功夫,一时便计上心头。
燕云三骑是连声拒绝,青阳冷笑:难不成你们的兄弟情是那么易碎,一场切磋就能引生矛盾?还是说你们怕献丑于人前,故意收敛,原来燕云三骑也不过如此。
这话让那三人是变了脸色,任何羞辱都无所谓,但说他们浪得虚名便是莫大的羞辱!他们兄弟之间性子相近,谁也不肯受着屈辱,争先恐后的入了那圈子,摆开架势就是一阵激斗。
楚祯是哭笑不得,他们三兄弟武艺不分上下,这你来我往少不得要三百回合才分上下,三人互换之下,估计得一两个时辰才会罢休。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
西南边的客房荒芜已久,只因这里曾死过人,香客嫌晦气都不愿在此落脚。楚祯一入院便嗅得茉莉花香,弥漫在清净的气息中令人心旷神怡。
顾九烟轻捧茶杯,神色冷凝。
楚祯眯了眯眼,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她从国公府出来的模样,只怕他都要以为顾九烟什么都没经历过。她的心绪平复得太快,冷静得根本不似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比那城府深沉的老臣都还要深不可测。
费文卿希望你去拜访陆公府。顾九烟开门见山。
楚祯一怔,随即扬起冷笑:陆伯涛的伯父是礼部侍郎,他自己是护军,我若此时跟他们这武将有来往,那就是引火烧身。
王爵被削,当众杖责,下放宗人府,这三件事足以让一个皇子心中生怨。储君不在宫中,正是他这假嫡子的可乘之机。他约陆伯涛赛马,之后又到他这受了太子赏赐的人府上,不禁让人浮想翩翩。
他怎么就肯定我会听你的?楚祯扬眉,如果他为了明哲保身而放弃,那费文卿的计不就落空了。
顾九烟不屑淡笑:他以为我中了他的七日散,其实早在出狱之后我便服过解药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他驱逐了那两个唐门逆徒,我用高价将他们召回,让他们替我解了毒。
顾北堂不在,她也是私下调动的一些钱。到国公府后她又用顾莲眉的那些嫁妆给填补了空缺,这一番调动神不知鬼不觉。
但你这戏还得接着演下去。楚祯凝眸深思,他是身为独子,只要不触犯国法,费公爷都会偏袒他。顾莲眉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也是费文卿不想彻底跟顾九烟撕破脸。
殿下当真要去?顾九烟低眉轻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若想要我的命,一句话就够了。若他不想要我的命,那些狗官如何弹劾也都是一纸空文。更何况,这是为了你。楚祯潇洒爽朗,眸中如湛水清澈。
顾九烟低眉,脸颊微微泛红。
其实,楚祯根本无需这么做,他明明知道费文卿不会对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