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果然知道些什么。
闭门吹灯,听着外面静悄悄,顾九烟这才安下心来,眸光在暗夜里静谧无声。
青煌阁上她虽低着头,可余光却在打量国公夫人,看到那梅花时她第一眼便怔住了,案首绣女怎会认不出宫中的绣法。
可她明明看出来了却故意不说,为避免她怀疑,自己才借口说是宫中退下来的嬷嬷教的。就在这句话说完,她看到国公夫人的脸色是松了些。
这些神态变化几乎细不可查,但她距离得近,看得最清楚。
国公夫人心底在怀疑甚至有一丝害怕,怕她身边有宫中的人教导她刺绣,但就算有又如何,这有什么好怕的?
本王送你的七彩锦绣盒,你就这么放在角落里?
暗夜中,低沉嗓音惊起,传来低低的敲击声,像是什么东西打在木盒上的声音。
角落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形影子,微微歪斜着身子,手撑着下巴,听得似笑非笑的声音。
殿下真是擅闯人屋,追我都追到国公府来了。顾九烟也不点灯,就这么静静坐着。
心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楚祯闭目运神感觉不到她有一点慌张,复睁开眼:你以为国公府是什么慈悲之地,仗着自己有点好手艺,国公夫人就会护着你吗!
语调微微上扬,隐隐藏着怒意。
他是真怒了,顾九烟猜中了他的心事。
原先我也不想来的,但是殿下身怀秘密不坦诚,我只能自己来查。顾九烟坦然,眸中深思,侯爷小公爷还有殿下都在试探我的针绣,这是一奇。再者,殿下明明看不起我爹的谄媚却常常来顾府寻爹讨教,这是二奇。
话到此处一顿,楚祯已猜到她想说什么,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是微微别过了脸。
这第三奇便是殿下在小公爷面前为我争风吃醋。
国公府寿宴是一次,在府衙前又是一次,顾九烟不管他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他是这么做了。
所以,你在奇什么,本王见不惯费文卿虚伪嘴脸,别说是你,随便换个女子本王也会站出来。顾员外是商人本色,但本事还是有的,讨教总没问题吧。
生意经跟官场不同,但是左右逢源是必不可少,楚祯已暗暗苦笑摇头,这个理由怕是骗不了她。
殿下何必这般拖泥带水,你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已远远超过对寻常女子。顾府受皇上封敕,只有小官吏敢来谄媚,小公爷跟其余殿下为了避嫌一概不来,必是我顾府有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人是殿下想找的。
暗中呼吸一顿,楚祯的人影似是动了动。
听岫儿说,殿下曾去郊林寺找过娘,还问娘会不会针绣。顾九烟明眸盯住了那晃动的影子。
只见那影子直起了身子,沥出一股煞气。
殿下不必怪她,她是我贴身的丫头,从小服侍我,我问她自然要说。娘在郊林寺亡故,我怎么也得问几句吧。顾九烟眸色暗沉,心中隐隐作痛。
岫儿起初也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娘本来大好但却突然夜间咳血然后人就去了,方丈没得把脉也只当是病急突发。
罢了,一个小丫头,本王不会为难她。倒是你,难道就为了查本王想找的人,你就来了这国公府?楚祯蹙眉,他一向隐藏的很小心,不该被她察觉到才是。
是。
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顾九烟点燃了烛火,眸色森冷:殿下怀疑我娘是宫中女子,还是针法超绝的绣女,所以一直在我顾府徘徊不去,只是不知我做了什么引起了殿下的注意,也来试探我的针技?
在赐匾大宴之前他们二人从未见过,就是大宴当天他们也没打过照面,要不是爹将自己招去也不会给他缝补衣服。
狂风渐起,吹得窗纸呼呼作响,人的心也在一点点的躁动。
只在国公府短短几日就查到这么多,国公夫人可是出了名的铁板一块又是个圆滑精,怎会给她套出话来?
那天本王试探的不是你,是你的娘。楚祯坦然笑道,虎父无犬子,若有个针绣超绝的娘,女儿也不会差。你的针绣好,本王起先怀疑的也是柳夫人。
可是他查遍了顾府的人,没有一个人说柳夫人针绣有多好,她也确实是生在柳村的农女,双亲早亡被叔叔婶婶养大。
可她的年纪却让他怀疑得很,不得已他才去的郊林寺问,可也没打探出什么。
病容惨淡,他也不忍心再逼问。
为了查证殿下的怀疑对不对,所以我来了国公府。顾九烟将窗户关得严实了些,语声也压低了,将那梅花刺绣试探国公夫人的事给说了。
国公府就是个丫头都全身是刺,楚祯心惊,没想她居然敢去试探国公夫人。
殿下怀疑的没错,我娘很可能是宫里出来的绣女,只是我不知为什么她会流落到柳村一个乡下地方,这就要劳烦殿下了。顾九烟微微福了福身,除了他也没人再关心娘的事。
难怪柳夫人整日吃斋念佛闭门不出,有了贵客也称病不见人,原来是这等缘故。楚祯恍然大悟,不是她性子软弱,而是故意如此。
他冷笑一声,抬眸望向顾九烟。
柳夫人倒是对她这个女儿有信心,任由她在院里斗那狠心恶毒的姨娘跟庶妹。
除此之外,你还查到什么了?他冷声请问。
十六年前夕淑妃一事,她到底知道多少。
无论殿下信不信都好,我将知道的都说了,娘身为绣女流落到野村定有蹊跷。既然殿下需要我的针绣技艺,那我便帮殿下,相信殿下也不会任由我娘这样屈死。顾九烟冷道。
你这是在跟本王谈条件?楚祯蹙眉,鹰眸深邃凝视顾九烟,可对方的眸子就如千年冰山无懈可击。
岂敢跟殿下谈条件。顾九烟低眉福身,凛然抬眸,但若是殿下不答应,那我只能去求武临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