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盒被踢翻草草倒在一边,顾九烟低头不动缩在一侧,那几个绣女站在一起是气势昂然。
说完了没有,没说完接着说。掌院嬷嬷管了那么多年绣女,这帮小姑娘在做什么,她已心知肚明。
嬷嬷,她就是仗自己长着几分姿色,又有点好针绣便混入国公府来想狐媚小公爷。
其余人皆听出掌院嬷嬷的意思,只有一小丫头不识时务。
掌院嬷嬷也不看她,只走到那被刺伤的绣女面前:你说她刺伤了你,拿什么伤的?
自然是针了!那绣女握着自己的手腕,疼得直皱眉。
那针呢?掌院嬷嬷轻慢问道,她一进门就撇清了一切,也暗示了手下人去查验那些针,没有一根是带血的。
针自然是在她手上,嬷嬷你看,就是她伤得我!绣女将那半垂着的手腕伸出去。
洁白皓腕,什么也没有。
这!怎么会!绣女摸了摸自己的腕,她还酸麻得不行。
身后绣女见了也是不说话,方才动手时太过仓促,她们也确实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这绣盒是民女从家中带过来,乃是宁王殿下所赏赐,几位姐姐硬说是民女勾引了小公爷所得,莫名闯入屋中又说民女伤人,还求嬷嬷明鉴。
如果有个人会为自己圆谎,那就是楚祯无疑,顾九烟抬眸满是泪花,她已然酝酿了很久。
嬷嬷,你可千万别信她!这狐媚子狡猾得很!
啪!一个清脆耳光将那绣女硬生生打停了嘴。
绣女们如惊弓之鸟,低头后退到了墙角。
亏你是五品通判之家,这诗书礼仪怕是一点没学到,还含血喷人反告别人动粗。这七彩锦绣盒是宫中锦绣坊之物,别说小公爷,就是夫人都没有,难道她还敢拿宁王殿下出来挡事不成!
到底是国公府的人,掌宫嬷嬷这通身的气派将这群官宦家出来娇生惯养的女儿都镇得服服帖帖。
锦绣坊之物,顾九烟心中一动,楚祯居然给她送这么珍贵的绣盒,原来这不是简单的绣盒而是一道保命符。
只是这国公府的绣女都在这小院里,用得虽是上等丝线但对七彩锦绣盒是从未见过,不然那绣女也不会直接就一脚踢翻了。
还好这嬷嬷有些见识,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偏袒她。
这院子是给你们做刺绣用的,做的好,国公夫人开恩便举荐你进锦绣坊,你们争气便能入锦绣宫。你们在这小院甚至不能做到宽宏大度,这入了坊还不得连父家都赔进去!
绣女们像一群吃了亏的小猫儿,耷拉着脑袋认真听训,掌宫嬷嬷也是为了安抚顾九烟,多责骂了他们几句。
烟儿姑娘,虽说你是给皇后娘娘做凤披但也得循循规矩,不然外面的几个小姐都心有不服,越发的让谣言四起。
那进来打人的绣女不是最聪明的,吃了这次亏,其余人定要想办法子在暗中使手段对付她,掌宫嬷嬷也是过来人特意提点。
多谢嬷嬷,是民女疏忽了。顾九烟福身行礼,拾起地上的七彩锦绣盒收在衣柜的尽里处。
掌宫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走了。
院内席桌,那一处空席终是有了人坐。
经过那一事,那些绣女也只是抬眸看她一眼,怯怯的也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不敢说半句话,只有几个眼还如针。
姐姐们想必知道国公夫人原是案首绣女,为皇宫培养新绣女仕是分内事,不然姐姐们连这国公府的门槛也碰不着,皇恩浩荡又有夫人怀德,难道诸位想糟践了?
锦绣盒开,顾九烟觉着身上的眼神瞬间少了许多。
她不是官宦女子,是凭着自己的手艺踏踏实实进来的,只为了这件凤披而已也不为进宫。而她们则是走在钢丝上,不小心就忤逆了皇恩得罪了夫人,这话一放下,哪里还敢有人说话。
昨日嬷嬷来得快,有些话我还不曾说完。顾九烟穿针引线,神色清冷,某个姐姐说我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进来狐媚小公爷,难道不知是夫人将这凤披交给我做,送的帖子到顾府将我接来的吗?
那被针刺的绣女神色一紧,一不小心竟将手戳了个血孔。
若说我狐媚,我不仅狐媚了小公爷,还狐媚了夫人,姐姐的意思是说,国公府他们母子俩都被我蛊惑了?
众人手上皆是一颤,有些借口离席躲得远远的,顾九烟这是在变着法子说小公爷跟夫人愚昧不堪被她蒙蔽,诋毁主上这可是杀头大罪!
那绣女终究是放下针绣,瑟瑟发抖低眉道:顾家妹妹,昨日的事是我不好,误以为妹妹是那等揉捏造作之人,这才着急上火了,妹妹宽宏大量还望不要见怪。
仅仅过了一夜,那狂傲的针头就变成了绵软的绒线。
姐姐言重了,您是五品通判之女,我不过是商贾出身,哪里承受得起姐姐这番愧疚。顾九烟冷笑,未曾回头。
通判算不得什么大官,别说在国公府,就是在这绣女之中她也是不上不下,不然她早说是受别人教唆,将跟她一起说闲话的女子供出来了。
顾九烟故意说出来,让那些绣女别仗家里的官位恣意妄为。
不不不,妹妹针绣了得又承蒙夫人青睐,可千万别自轻自贱,我们同在这院里该相互扶持才不负夫人的厚待。
这绣女官家出身也不是好拿捏的,将国公夫人搬了出来,意思就是告诉她,你若再咄咄逼人那可就惊动夫人了。
姐姐说的是,还望姐姐以后不要再冲动打人,也少跟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免得辜负了夫人的厚待。顾九烟轻笑。
冷然一语,惊了所有人的心。
国公府这才来了几日就生了这样的事端,要不是楚祯那七彩锦绣盒,掌宫嬷嬷估计也会偏向那女子几分,怎会照顾她这个商贾女儿。
水深火热,该试探的还得早些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