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不让顾九烟嫁入国公府,还不惜乘车辇到官道上分辨,只为让这亲事结成。
原先楚祯只以为国公夫人是看不起她们商家女,可顾莲眉既然过门那情况便都变了。这一回为何她没有反对,只因她也早知要娶的人是顾莲眉。
国公府里安插这国公夫人的眼线。
这消息她早就得知了,隐而不发就这么将计就计。费文卿如愿娶顾家小姐,既可以借用顾家钱财也不影响名声。
她忌惮的只是顾九烟,忌惮她那巧夺天工的针绣技艺。
你在看到国公夫人到场时并不惊讶,是料到她会来了?楚祯另起一问,隐去前番话题。
殿下夜潜闺房我尚且不惊讶,见到国公夫人又为何要惊讶?顾九烟以反问作答,点燃烛台。
窗台上印着两人的倒映,楚祯隐到一侧,小心翼翼。
国公夫人当众指责我与男子不干不净,也不怕再多殿下一个。顾九烟将铜壶摆上炉子,茶叶淡香缓缓溢出。
楚祯轻笑,倒也大方坐下来。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归你管,多了谁少了谁你又怎会不知。国公夫人安插的人,你是故意留在顾员外书房伺候的吧?
皇后寿宴后,国公夫人对她的厌弃昭然若揭,若让她得知爹准备许配的人是自己,那她一定会竭力制止这门亲事。
费文卿带着公爷大印的聘书顺利提亲,这背后自然有国公夫人的默许。不然在大宴他以聘书向楚祯炫耀之后,国公夫人就会将他训斥一顿,又怎会让他再上顾家。
不这么做,我又怎会知国公夫人竟是厌恶我到这般地步。一向善良祥和的她当着众人污我清白,无凭无据空口造谣。
这倒是出乎顾九烟的意料,但这也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国公夫人不想她嫁入国公府,不单单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丑闻。她在寿宴上望着自己的眼神,还有皇后初见自己时的那一分诧异都让她心觉蹊跷。
娘的死说不定跟她有关。顾九烟嗓音一颤,神色动容。
如果不是娘,国公夫人怎会对她一个深闺女子忌惮,针绣出彩的京都女子多不胜数。她并未在针绣上大出风头,这般惹来恶意定跟娘有关。
在青煌阁上,国公夫人曾问过娘的针绣技艺,提及时那神色的诡异至今她都历历在目。
楚祯眉头轻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叶楚烟眼眸里有波澜,看来她并不是冰冷无情,只是将感情都给了柳夫人。
郊林寺方丈说她在寺内不怎么出屋,也没有任何人去探望过她。仵作验过柳夫人的尸首,是中毒而亡。
楚祯想不明白,郊林寺对香客的安危一向保护甚严,若有人潜入下毒,武僧怎会毫无察觉。
岫儿贴身伺候,若有人接近娘她定会告诉我。那些人定是伪装成寺里的僧人暗中下手,如此才能无声无息。顾九烟眉宇间染上的淡淡哀愁,眸子越来越冷。
你怀疑国公夫人?楚祯脸色凝重,十六年前国公夫人在锦绣宫中做绣女,若柳夫人遭她暗害,定跟那时的事有关。
可一个绣女能做什么呢?
不是我怀疑她,是她先疑心我,又疑心了娘。顾九烟眉眼一抬,哀愁瞬间被森寒所覆盖,若我没猜错,殿下接近我也跟娘有关。
楚祯鹰眸倏而冷然似刀!
先前我就说过,我知道殿下想要什么,也只有我能帮你。顾九烟纤手轻捻,一根绣针在烛光下隐隐生光。
铜炉滚滚白烟熏出,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二人的眼眸却是交缠在一起,目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
赵正想要我的绣品,费文卿也想要,国公夫人只见了我那差到极致宫绣便深怀恶意。这一切都离不开这一针一线,殿下起初不也是在试我吗?
这一切顾九烟到今日才肯定。
女儿家还是不要太自作聪明,要吃亏的。楚祯嘴角轻扬,将茉莉花茶叶细碎捻进眼前的茶壶里。
铜炉轻提,掀开茶盖,炉嘴倾斜沸水如一泓清泉泄出,精准无误落入了茶壶里。这是茶道的功夫,他能做的这般行云流水,可见对茶道也是精通无比。
殿下现在不想说也可以,毕竟我是外人,不可信。顾九烟苦笑,虚无的青烟升起,模糊了二人的面目。
楚祯眉头一跳,故意将热水泄了一些到桌上,激起一阵青烟遮挡住自己的神情。
这顾九烟竟如此懂得审时度势。
你质问费文卿知不知道你贴身婢女叫什么名字,以此来证明你们没有私会,你怎知他说不出?楚祯将铜炉放下,挥了挥袖将青烟驱散。
费文卿目中无人,对身份比自己高的人尚且不逊,又怎会对低贱的婢女上心。顾九烟冷笑,被金玉首饰收买的岫儿,还当他是良人,他可是连她的名都没记住。
楚祯瞧见这一抹冷蔑,眯了眯眼:你好像很了解费文卿?
他们少年时宫中伴读数年,费文卿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对任何人都很恭敬。这几年在京都打理事务常要到秦楼楚馆应酬,他才听到很多关于费文卿的事。
吴家巷陆风去了,确实有个貌美的烟花女子被养在内。陆风假说是费文卿让他来送钱,那女子也开口应承下来。
连在哪里养着外室这等私密的事都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对人品了解这么简单。她深闺女子无人可用,究竟如何得知?
都是听赵小侯爷说的,至于他怎么查到,那就只有阎王爷才知了。顾九烟见他二人见面便是冷脸,想来以往他们也有过节,反正死无对证,楚祯也无处查证。
戌时爹便会离开书房去歇息,国公夫人的眼线无事可做,会来文雅阁散心。
楚祯刚端起茶杯就被下了逐客令,他玩味一笑:若是我说,我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