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齐齐下跪,迎接着那明红色的辉煌车撵。
国公夫人金玉粉饰,镶金抹额在高撵上闪着刺眼的光,慈祥的双目里已是尖锐阴冷,步步而下,步步逼人。
娘。费文卿俯身抱拳,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国公夫人冷冷瞟了他一眼,略过他身侧,径直朝着顾北堂去。
夫人。顾北堂抱拳躬身,嗓音有些发颤。
国公夫人双手置于腹前,双目凛然,但却做出了一个另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低头俯身,行了一个歉礼。
一等诰命,至尊国公夫人居然朝着虚职的员外郎行了礼!
犬子顽劣,多有无礼还望亲家公不要见怪。国公夫人柔和细语,令人犹如被暖风拂过,不知不觉就松了心弦。
顾北堂额上的冷汗也是收敛些:无妨无妨,此事其实就是一场误会,小公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说开便是了。
娘!费文卿猛然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目。
闭嘴!国公夫人眼眸一瞪,冷冽如刀,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将新娘子迎入国公府!不然你也别想踏入我国公府大门!
费文卿一怔,但见母亲那冷锋眸子,他哽了哽喉也是不敢违抗。虽然他是国公府独子,不代表娘不能将他逐出家门。皇后那一脉势力他得罪不起,真出事太子都保不下他。
楚祯踢了踢那愣着的媒婆,给她使了个眼色。
媒婆这才缓过来,搀扶新娘子重新入花轿。
娘!我要娶的人是顾九烟!不是这个不明不白的女子!费文卿眼睁睁看着花轿垂帘,按捺不住心中的痛楚。
不明不白!国公夫人鄙薄一笑,指着顾九烟,这个在顾府随便给男子做腰带的人,难道就清清白白吗!
顾九烟被公然指责,冷眸内也是浮出了一丝凌然。
那腰带楚祯已经认下,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有没有跟顾员外请示过,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女子针绣之物本来就不能轻易送人,除非是真正被任命为绣女之人。
楚祯眉头一敛,这言外之意还是在指责他不讲礼法,为了一己私欲要求深闺女子为自己做绣品了?
莫非夫人出门见客不系腰带,来访客者也无腰带?他用折扇坦然点了点自己的腰间,腰带是贴身之物,但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若小夫人有这等手艺,小王也会求她。
你儿媳妇学艺不精,本王看不上,而不是本王跟谁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殿下好一张伶牙俐齿,也难怪在文渊阁之上大谈和亲利弊,让陛下都气得险些晕过去。
国事兹事体大,夫人还是小心慎言的好,不然您可就要到宗人府去伶牙俐齿了。楚祯似笑非笑,眸中已是冷意。
这老狐狸精偷偷私探国事,定是皇后那边的人给她通风报信,西越军队已然大败哪有和亲的道理。父皇气愤乃是因为文渊阁老臣的懦弱而并非自己谏语,看来皇后没有将真实消息转达给她。
皇后将她当猴耍,她却还当人家是亲戚。
这是老身家事,与殿下无关。国公夫人吃了一亏,也不想多得罪这惹不起的宁王。她回身凉薄的撇了一眼顾九烟,鄙夷道:你身为女儿家,不知礼节放荡倨傲,与多为外姓男子不清不楚,这样肮脏下贱怎配得上我国公府!
国公夫人盛气凌人,讥讽指责如风刀霜剑。
顾九烟听得这番辱骂,只微微一笑,如春风般化解了一切:是小公爷说与民女情投意合,民女可从未有过半分心思。倒是夫人您,自家儿子与别家姑娘亲近都管不住,反倒诬赖起旁人来,原来这就是国公府的高贵之处,民女受教了。
她福身行礼,语气处处带刺却听着很客气。
员外,这就是你教的女儿,不敢自己不洁身自好还学会含血喷人了。若不是她不知节制,我儿也不会误会至此。还说我儿与别家女子亲近,这难倒不是血口喷人!国公夫人见压不住顾九烟,便开始柿子挑软的捏。
顾北堂唯唯诺诺,牙关打颤。
夫人若觉得民女含血喷人,那就到城西吴家巷里去看看。下聘当天可有大人说小公爷在那养了外室,喝多了变在那留宿,难不成那些大人也是含血喷人?顾九烟语出惊人。
费文卿煞白了脸,如灌铅般定住了身子。
这等秘密无几人知道,楚祯也没听说过,他挑了挑眉,给陆风使了个眼色。
吴家巷距离这里不算远,以陆风的轻功很快就能到。
诽谤公府高门,你可好大的胆子!国公夫人目眦欲裂,如锋刀般狠狠剜了顾九烟一眼。
说事实就算不得诽谤。顾九烟冷哼一声,既然已成亲家,那好好和睦相处便是。夫人若不如此咄咄逼人,有些话民女也不会说,这酒宴我们也不必去了,国公府不欢迎,我们也就此不登门!
顾北堂惊魂未定,就这么像个孩童一样被推走。
刁难至极!商家女就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贱!国公夫人脸色蜡白如纸,气得浑身发抖,但几个呼吸之间她便又收敛了面容,换上了一张虚伪亲和的笑脸。
殿下说的对,腰带是贴身之物,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国公府大喜之日,无端生出这一番误会扰了诸位的兴致实在罪过。老身愿填百桌群宴,向诸位父老乡亲赔个不是。她朝着四周微微颔首,轻声叹息。
屈尊降贵,百姓们也都松开了心。
多谢夫人体恤。楚祯微微抱拳,也是回以她一个笑意,小王这马车上还有客人,方才似乎身体上略有不适,这酒宴小王也就不去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就此别过。
国公夫人也不跟他撕破脸,应酬了几句让手下人将礼物接下,略过他就走。
唢呐吹起,迎亲队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