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皇后清醒，浑然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听常嬷嬷解释才恍然震惊，可事情已然发生，她也只能咬牙认了。

罗剑云掀帐而入，手上还拿着一个大羊腿：陛下还真是日理万机，等了许久才将诗作呈上。内阁大臣跟陛下都认为六公主诗作为上，还大为赞赏说要封赏呢。把我耽搁到这个点，饿死了。

他见没得回应，侧目一看，这一看不得了。

楚祯眉头紧锁，眉宇间堆满了忧愁。

世间还没一件事让他苦恼成这样，罗剑云险些被一块肉噎着，上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楚祯只将青阳代皇后祭祀的事说了，顾九烟的伤情是她私事，多议论对她不好。

什么！我居然错过这么精彩的事！可惜可惜！罗剑云拍着大腿仰头大笑，那皇后目中无人许久，他一直等着个机会看她的笑话，这丫头胆子真大！

楚祯无奈，胆子是大，可代价也很严重。

来年若是发生一件大灾，青阳必遭大难。先今在场的所有官员大臣跟王孙公子也都犯了欺君之罪，不说将他们都抄家灭祖，龙颜大怒定要有一场血雨腥风。

顾九烟这是在赌，但见她那般冷静又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纵然她谋略深远，总不至于预知未来吧。

他越想眉头是拧得越紧。

事已至此，你再愁也没用。这野羊羔子肥美得很，快尝尝。罗剑云大大咧咧，脑子里没想那么多。

送些羊奶到六公主帐内。楚祯眸中浮起一丝担忧。

早先她说话都会触及伤口，这肉定是吃不得了。羊奶暖胃，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青阳大帐内，珍馐玉盘，可青阳公主却没了半点胃口。她瞧着顾九烟脸上的轻纱，眼圈又是红了。

替我谢过三殿下。顾九烟轻抿一口那已煮得香甜的羊奶，暖流入腹，瞬间将那饿意消散了大半。

这暖直入心田。

六公主何苦为我担忧至此，我这是伤了脸又没缺胳膊少腿，日子还是照样过。顾九烟劝慰眼前这为她挂心了大半天的小公主，嘴角想笑却又怕伤口疼。

可是，女子毁了脸，这亲事？青阳语带泣音，这张脸怕是街头贩子都看不上了。

顾九烟轻笑，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以为想娶我的人都是看中我的脸吗，六公主可别忘了，我是顾家嫡长女。

就算她长成一个猪头样，想娶她的人还是能从皇宫排到这猎林来。顾家的金山银山，可不是一道伤疤就能让人退却。

真心爱我的人，怎会嫌弃我脸上这道疤。若不爱我，就是我有天仙的美貌，待我年老色衰还是会视为如草芥。顾九烟眼眸微动，心中又是浮起一丝不好的回忆。

青阳被这么一提点，心中是宽慰了些，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费小公爷不过是受祖上蒙庇的子嗣，那少夫人也是平头白脸，无官无职就敢纵容这么欺负人！

顾九烟苦笑，他们嚣张跋扈多年，何曾在乎过自己的官职。青阳公主心有正义，不过随便发几句牢骚一解烦闷。

顾姐姐，不如我让三哥哥去向父皇请婚吧。青阳一个机灵，只要你做了宁王妃，无论侧妃正妃都压得国公府一头，我们以牙还牙，再也不受她的欺负！

顾九烟哭笑不得，私底下青阳就是一个普通十五岁丫头，遇到恶事就愤愤不平，脑子里时不时就是天马行空。

这玩笑话私下说说就罢了，可别让外人听去。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然旁人定要说我们顾家妄想攀附皇室，我顾九烟想寻求高枝，不就正好坐实眉儿的那番辱骂吗。

青阳却是将嘴一撇：可是三哥哥喜欢你啊，他主动向父皇求的婚，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顾九烟心惊，还不等她说话，青阳又是一顿抢白。

我方才可都看见了，姐姐受伤的时候，三哥哥立马冲上去护着你，那眼里都是担忧。我从没见三哥哥用这种眼神看过其他女人，还有这特地嘱咐人送过来的马奶，他是担心你有伤吃不得食，这份细心不是喜欢是什么。

话音一落，大帐内沉寂一片。宫女们都是假装没听见，低头看低，侍卫们则在外抬头看天，脸色尴尬。

顾九烟轻声一笑，不是欣喜而是略带着取笑。

枉他楚祯自诩城府深厚，整天一副似笑非笑的脸掩饰内息，殊不知自己的小心思竟被一个小姑娘看穿了。

郑瑞之死，他替她隐瞒。赵正之祸，他前来解救。国公府凶险之地，也是他暗中默默相助。宫中她冒险投毒，也是他将她带离那是非之地。

而他做的这些从没要求回报。

这份心思，她怎会不知。

只是这份情谊背后，是真心还是假意还不得而知。

他的付出没有牺牲，都是他力所能及之事。她的刺绣对他而言另有深意，他至今缄口不言定有谋算。

喜欢跟利用是不冲突的，正如费文卿如今对她一样。

这么说，姐姐你早看出来了？是什么时候？青阳弯弯的柳眉一跳，眼里闪现着俏皮跟好奇。

顾九烟点点头，一字一顿缓道：秘密。

大概是在赵正命案后不久，他身边那只通灵雪貂就再没带在身上。因为他知这两起命案跟她都有关联，怕那貂儿过于紧张对她穷追猛打。

小气。青阳摊手，也不再追问。她跟三哥哥是同一种人，只要是不想说的话，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说。

篝火宴会如火如荼，皇后得知诗作魁首旁落，胸中更是郁闷至极，竟是不顾阻拦要在这夜里回宫，太子殿下护卫随行也是一同返宫。

顾姑娘，三殿下派卑职传话，明日可同行而归。

青阳公主轻悄一笑，国公夫人丢下她早走，若三哥哥不开口她便落了单，这份体贴她可看在眼里。

可顾九烟听了却是神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