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姐姐你也真是够傻的,她们围你,难道你就不会走吗?
那三个女子说的,青阳公主都听见了。
尖酸刻薄不堪入耳,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能走到哪去,这里所有的官宦女子都等着来奚落我,没她们三个也有其他人。顾九烟无所谓轻笑,那些鄙夷的眼神就像刺一样扎在身上。
青阳这才发现,她这一路上都被官宦女子看着,她们的眼神里尽是惶恐,像是她身边带着一个怪物。
三哥哥常跟我说,人无贵贱,纵然身份地位有别,也不该视人为畜生猪狗。这些大家闺秀真枉读圣贤书,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她蹙眉厌恶。
顾九烟一怔,人无贵贱,这倒不像是天潢贵胄说出来的话。但是想想,楚祯无时无刻都那么温润高贵,可却从没拿过王爷的架子威逼过任何人。
他一举一动之间自带风华,无需多言已是令旁人自惭形愧。
茉莉花茶清香入喉,青阳展颜一笑:三哥哥果然没骗我,经过你的手,这茶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三殿下是何时将着茉莉花茶给你的?顾九烟心觉奇怪,他这么一个好茶之人,居然会将心喜的茶叶送给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
刚刚给我的,我嗅着这茶香沁人心脾便也忍不住嘴馋,听三哥哥说的那般玄乎,也不敢给宫女泡茶,怕糟蹋了这好茶叶,这才去找了顾姐姐。青阳是个单纯的直肠子,一股脑儿的都说了。
顾九烟垂下眼帘,微微一笑。
这人看上去不羁,拒人千里,没想到心底还藏着一份细腻。
六殿下,皇后娘娘派人传来了诗令。太监将一块三角形的木牌呈上,上面是一个雕刻得方方正正的魂字。
公子王孙都已策马扬鞭打猎去,官宦女眷也都在各自帐中领着诗令,奋笔疾书一展文采。
随便做做也罢了,四姐姐已连夺了两年魁,这一年只怕也没人比得过她。青阳无奈,方才的笑颜瞬间荡然无存。
先前与我比试的那位施家小姐,据说国子监都传阅过她的诗词,可以说小有名气,她的文采难道还比不过四殿下?顾九烟惊讶,连续两年落败可太蹊跷了。
京都里从来没传说四公主文采如何,只因她是皇后嫡长女,从不轻易与人比试。再者冬猎大会向来都是男儿天地,闺阁女儿的文采也极少为人传道。
这评诗的是皇后旁系一个姓王的亲戚,任着从三品国子监祭酒,谁好谁不好都由他说了算。青阳叹息,官宦女子也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
顾九烟点了点头:这也难怪了,施小姐心高气傲,连续两年被踩在脚下也不敢吭声。量她也不敢与皇家争。
这诗令每个女眷帐中都有一个,就算几个女子围在一个帐中做客也都该分发到每一人手里。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来给顾九烟送诗令,这其中意味也不用说了。
去找安公公,就说顾家小姐还未得诗令,让他多派一件来。
青阳有些看不下去,遭人奚落也就罢了,这女眷作诗本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也没规定高低贵贱之别,这般针对顾九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殿下别冲动。顾九烟拦下她,安公公是皇后的人,说不定这也是皇后的意思,殿下不必为了我触怒娘娘。
那日在殿上她冠盖群芳,赢了所有官宦女子。商家女赢了官家女,这也是让皇后脸上无光,这惩戒已是轻的了。
如果青阳公主为她说话,少不得又有人说她怂恿公主为己谋私。阴险狡诈之名在这些官员中传开,以后爹的商道也不好走。
不如顾家大小姐替我家殿下小作一首诗,如何?青阳身边的那贴身小丫头纤棋小跳出来说道。
施家小姐在对子上被人彻彻底底压了一头,可见这赢她的顾九烟在诗词歌赋上也不是泛泛之辈。
纤棋!青阳眉头一蹙甚是不悦,这等偷奸耍滑的事我们怎能做,赢就得赢得堂堂正正!
纤棋低下了头,但还是不甘心:可两年都是四殿下夺魁,您总被她奚落,就连那些宫女老嬷嬷都笑您是个只会读书,没有才情的榆木脑袋。
流言止于智者,会传这些话的人才是肤浅无知,又何必跟这些人计较。青阳话虽这么说,但脸上还是有一丝动容。
流言蜚语就如风刀霜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些话还是伤到她了。
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便算不得不堂正。顾九烟起身到案边,素手研墨,国子监祭酒只是其中一个判官,若各家官员认定另一首诗好,他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这虽是闺阁女儿的比拼,但却若有皇家人便涉及皇家尊严。若是别家女子的诗词远超四公主,他们也不能公然舞弊。
技不如人败也便败了,若靠官员袒护让四公主夺得魁首,则难以令众人心服,皇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我来!纤棋小跳过去磨墨,帮她铺开宣纸,顾大小姐说的对,她们徇私舞弊两年,我们就这一回算起来还是她们赚了。
青阳还是不依,这诗作风格每个人都不同。若是她今年夺魁,皇后娘娘又借口让她做诗,瞧见这风格迥异,谎言便会被揭穿。
还请六公主先做。顾九烟不急着提笔,只将她推到书案前。
青阳到底是公主之尊,略微沉思,提笔落下就是一首诗词。
做的不好,姐姐莫笑。她脸色微红,顾九烟的才情她领教过,自己这诗实在是班门弄斧。
观其诗风,品其诗骨,顾九烟只看一眼,便已胸有成竹。
早年师傅到我顾家授艺,第一句跟我说的话就是,做刺绣最重要的是仿。顾九烟提笔在砚台内晕着墨迹。
从那时起无论刺绣还是诗词歌赋,她总会下意识去仿。
仿着仿着,她便惊艳了皇宫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