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儿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国公府跟顾家不同,从不白养闲人。顾莲眉冷嘲一句将怒气忍下,斜眼瞪了彩云让她去传汤。
她越是顶风作案,便越不显得心虚,这点她如何不懂。伙房她靠得越近越好,对她是有利无害。
少夫人这话可说差了,顾家养闲人但红轩院从无闲人。这汤还是奴婢去取,省得外人说我顾家人不懂待客。岫儿不甘示弱,也是冷嘲回去。
这顾家人三字越发的刺耳,顾莲眉嫁了国公府后险些忘了自己姓什么,说到底她也不过跟自家大小姐一样是商家出身,一样姓顾。这身份点穿,无疑是在顾莲眉心里扎了一刀。
这小丫头,嘴皮子倒越发厉害了。我身边若有这样的丫头,也不用在国公府内日日受人闲话。顾莲眉唉声叹息,双眸微微低下是略有些湿润。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嫁得贫贱之家也得忍受村里的碎嘴婆子,国公夫人宽仁,妹妹已是有福了。顾九烟浅尝细茶,低头故意不去看她那惺惺作态。
顾莲眉见装怜无用,也是拭去了假泪:姐姐说的是,国公夫人待人极好。我原以为她会看不起我们商家出身,谁知竟是待我如亲生女儿,怕我着凉还命人给我做了狐裘呢!
她拢了拢身上雪白通润的大衣,柔软细滑一尘不染。这可是她花了一千两求购的,不然怎撑得起少夫人的台面,那国公夫人每日冷面相待,她天天去请安都要碰一回钉子。
等顾九烟嫁入国公府,她定也要她尝尝这滋味!
狐裘价值不菲,妹妹这衣衫为底的玉罗绸也是极为奢华,看来不止国公夫人,小公爷对妹妹也极好。这等受宠,怕是仙女也替代不了妹妹的位置,妹妹这后半生就好好享福吧。顾九烟冷淡轻语,对她这利诱一点兴趣也没有。
国公夫人那伪善假面她早看够了,迎亲那天若不是楚祯在,她恨不得当众将自己的那些丑事都说给全城百姓听。这等虎狼之地,那荣华富贵她没命享用。
顾莲眉又是好说歹说,将国公夫人如何对自己好,费文卿如何温柔体贴编了一套一套的故事。声情并茂,茶楼里那说书的都没她说的好听。
谎言编成故事,本就是他们这狗男女最擅长的,顾九烟隐隐冷笑,眸中深藏锋芒。
大小姐,汤来了。岫儿立于门边恭敬行礼,体态端庄比那些国公府的侍女都要得体。在红轩院她从不这样,可今儿在顾莲眉面前她偏偏就要得体一回。
这水鱼我来时就带着,最后一只特地熬了浓汤来给姐姐尝尝。顾莲眉率先伸手将一只碗端下放在顾九烟面前。
最后一只才想到大小姐,少夫人真是有心了。岫儿将整个托盘都放在桌上,故意挑了挑眉,就等着她自己取汤。
顾莲眉轻声一笑也不见怪,望着那徐徐青烟,眼里弥漫出一丝恶毒:姐姐趁热快尝尝吧。说着,她自己也端起了汤,仰头就是灌了一大口。
水鱼浓汤,姜丝浮面。顾九烟不发一语凝视着,半响才轻抿了一口。齿颊留香,入腹温暖,味道浓郁而香醇是上等的好汤。
顾莲眉双眼放光:我还道姐姐生我气,不肯承我的情呢。往时我蛮横跋扈,纵有苛责打骂下人可从未下过狠手,纤棋姑娘的遭遇我也是难过的很。别人不信我,姐姐你也该信我。
此案殿下跟少将军自会查明,我信不信你,无用。顾九烟冷然驳回,汤也喝了,话也聊了,妹妹无事就回去多歇息吧。女院这边的兽金炭都被买去,妹妹可多享用些,别浪费了。
她站起准备送客,可这一站定便腹如刀绞,口中猛然迸出一口血来!
大小姐!岫儿上前搀扶住顾九烟,那黑血浓稠滑落,瞬间打湿了她半边袖子,这汤里有毒!
她抬目瞪向顾莲眉,谁知顾莲眉竟也是歪倒在茶案上,几个侍女上前摇晃着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来人啊!救命啊!快传大夫!岫儿大叫起来,搀扶的人越来越重,她也是急的掉泪。
顾九烟薄唇深黑如被墨水浸染,腹中剧痛如千刀万剐,她疼得瑟瑟发抖。冷眸凝望着那水鱼浓汤,怎么会这样,那里面明明就没有毒。
三殿下!岫儿哽咽惊呼。
月牙白长衫轻闪眼前,顾九烟身子一轻,被一阵温暖所包围,宽厚的胸膛,结实的臂弯,还有那鹰眸内深深的担忧。
这是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楚祯身影如风,暴怒如雷,将京都最好的大夫通通召集而来。重兵将女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官家女子严令在屋中不得外出,谁敢出屋一步,当疑犯重审。
伙房二十六人被绑成了粽子,一个一个在锋刀下审问,谁敢说半句假话那就等着人头落地。国公府的侍女正跪在那群面色发白,冷汗如雨的伙房厨子身边,已是瑟瑟发抖。
殿下,水鱼是少夫人带来的,我们也是按她说的熬汤。到了时辰岫儿姑娘便来去,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伙房大厨心里已是念了一万声佛。
那锅汤就摆在案上,一层厚厚的油脂凝结在了砂锅上。
喝。楚祯鹰隼般的眸子里已是结了一层寒霜。
汤被扔在大厨面前,那厨子二话不说就是舀起一大勺仰脖灌下。那汤不管有毒没毒他都得喝,不然下一刻那刀锋就会滑过他的脖子。
楚祯眸色凝重,什么话也没说。陆风已是揪起那大厨往外扔,将其余二十五人都扔了出去。
那汤他们早就验过,无毒。
那毒是直接下在顾九烟的汤碗里,取汤的是岫儿,给顾九烟呈汤的也是她。若真有人下毒她就是最大嫌疑,但她自幼伺候顾九烟怎会害她。
楚祯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侍女,盯住了其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