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少夫人最先让你去取汤的?
彩云倒吸一口气,低头埋首:原先是传的奴婢,可顾大小姐身边的岫儿妹妹说由她去拿,这方是待客之道。
楚祯缓缓踱步而出,每一步都是那么轻那么慢,轻微步响似是踏在人的心上。良久的沉寂令所有人身子紧绷,鹰隼尖锐,将每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岫儿已将事发经过都跟他说了,这些人确实没有碰过那汤碗。而她们这些惶恐慌张也都是真实的,即便没有嫌疑,被这般严肃审问也难免心中害怕。
楚祯没有再多问便将她们都遣散了,跟方才对厨子的那般大刀阔斧全然不同。
方才我入院时故意用针刺了一下顾莲眉,那毒妇丝毫未动,她是真的昏过去了。大夫说她是喝了蒙汗药,过几个时辰便会转醒。罗剑云冲进屋时首先怀疑的就是顾莲眉。
她是在汤里下了蒙汗药,是想将顾九烟迷晕后送入男院给费文卿,送她夫君一个好处保。谁知那汤被人掉了包,反迷晕了她自己。楚祯低头俯视着案上放着的两只碗,这汤里只有一碗有蒙汗药,另一碗完全无毒无药。
那人的毒下得极其隐蔽,连顾九烟这精通毒医的人都未察觉。他们查遍了屋内所有东西,没有一个是带有毒物,顾莲眉不至于傻到将毒物带在身上给她下毒。
此人心思缜密,伤人于无形。这般行事谨慎,我们想要查出点蛛丝马迹是难上加难了。楚祯浓眉紧蹙,他心中那不祥的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
殿下,毛大夫求见。陆风在门口通传。
楚祯突然站起,不等陆风将人传进来,快步如风便走出门外。
殿下不必担心,顾大小姐性命无忧,只是?毛大夫捻须沉吟,脸色满是疑惑,大小姐似乎早先服过解毒之物。
楚祯一怔,一个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没事先服过解药,那她可还活得下来?
毛大夫抿了抿嘴,犹豫半响才摇头。
楚祯鹰眸一闪,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此事不要对外人提及,若有人问起只说顾九烟中了剧毒,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毛大夫是个本分的医馆大夫,从不喜多言,听得这般命令也是唯唯诺诺应承而去。
她怎会事先服过解药?难道她知道自己会重度?楚祯呢喃道,可一个人怎能预知自己的后事。顾莲眉心狠手辣,但不会这么明摆着行凶。下蒙汗药还情有可原,下毒绝对令人想不到。
顾九烟了解她这个妹妹,对蒙汗药定有防备,可迷药不是毒,所用的解药方子也是不同的。
楚祯剑眉拧成了一座小山,他总觉得这当中漏了什么。
怎么说都跟那顾莲眉有关,这回看她怎么解释!罗剑云横眉倒竖,对着卑鄙行径是咬牙切齿,这费文卿也是个畜生,自家夫人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他还躲在男院里做缩头乌龟!
楚祯倏然怒意翻涌,眸光闪过煞气。这事一定经过费文卿的许可,若他没有点头,顾莲眉就是将她丢到他床上也无济于事。
这一对该死的禽兽!
阿祯!你去哪啊?罗剑云见他势如迅雷,心觉不妙。上一次他见阿祯这般动怒,还是太子要抢夺淑妃遗物之时。他一跺脚连忙追上去,可不能让他乱来。
三殿下。费文卿那小书童躬身行礼,可这还不及弯腰他便觉身子腾飞向后,狠狠砸在了门上,将门都撞了个细碎。他胸口一阵剧痛传来,这才惊觉被人揣了一记窝心脚。
费文卿如惊弓之鸟,猛然站起是身子一颤后退了几步。自家书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已是昏厥过去,他吞了口唾沫,将一柄匕首暗暗藏在袖中。
鹰眸冷峻,肃杀如天神,楚祯面冷如霜,眉宇间却仿佛有着千军万马之势。只是那么站着便威武不可侵犯,烨然若神人。
费文卿,本王告诉你要以男人的方式去行事,你倒做起卑鄙无耻而又下流的男人了。弘显至今,宗人府还未关押过公侯贵胄,你怕是要做第一个了。
他语如冰锥,每个字都扎在费文卿的心上。
费文卿那被书案遮住的腿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寒发抖,手心满是汗液有些捏不住那深藏的匕首,喉头哽了哽,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似是有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
书院圣贤之地,你府中女眷入院,携带下人数十,破坏院规,此罪一也。费府少夫人侵占院内伙房之地,扰乱院规,此罪二也。你行为不检,淫念万千,在延云台上公然与女学子邀约对酌,此罪三也。无廉耻之心,于光天化日下坦身而眠,此罪四也。楚祯数罪并列,眸光如刀。
任何一条都足够让你滚出这书院,任万千学子唾骂!
费文卿嘴唇都已发白,胃内一阵翻滚已是害怕得想吐。手指僵硬而冰冷,只听当啷一声,他那深藏的匕首已是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寒光在烛光下露着一点星芒,二人目光同时聚拢,一个是惊慌失措,一个则是杀意迸现。
怀带凶器,意图谋害亲王皇嗣,此罪五也。楚祯森冷开口,眼里已是死神般的气息,你罪无可恕!
阿祯!罗剑云正巧赶到,气喘吁吁按住他的肩膀,顾莲眉还没醒,这抓人总得讲究证据,滥用私刑岂不给了他反咬一口的机会。
他低声劝道,只觉楚祯的肩膀僵硬如石,浑身上下都是冷的。一定要将他劝住不可,广泽书院若再有人命损伤,还是由他这个刑部之首行凶,传到陛下耳朵里真就罪无可恕了!
没醒,那便让她醒!
男院内的窗户都微微掀开一角,瞧着那破损大半挂在门框上晃晃悠悠的废门。光是这么看着就心惊不已,宁王殿下神武霸气,这下他们可真算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