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国公府还有另一个目的。顾九烟垂目，眉间似有些犹豫，是为了查一件事。

楚祯心中似有所感，无奈一笑：国公府内的下人不少都是侍奉超过十六年的老人，你在绣女偏院内没少打听宫闱事吧？

事到如今，她又怎会没有察觉。费文卿赵正国公夫人都盯着她刺绣，在她以宫绣试探国公夫人的时候，她就该猜出一二了。

延云台上，二人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四周空旷。在这个地方说秘密根本不必担心有人偷听，因为谁也听不见。

殿下不愿说，我也不会问，那帮老嬷嬷的话也未必可信。顾九烟提壶斟酒，大醉一场全当今夜无事发生便是。

楚祯嘴角微微上扬，不羁狂放。鹰眸渐渐深邃，望着顾九烟想望着一个有趣的生灵。

顾九烟，你真是一个将谎话都能说成真话，并有理有据让人深信不疑的人。他啧啧摇头，不知是赞叹还是讽刺，让你相信这一切与十六年前事有关的，根本不是你方才说的那些事，而是我那次在大火中舍身救你吧。

顾九烟抬眸，却见楚祯目光森冷，嘴角越发张扬。

他身子微微前探，以折扇轻轻托着她的下巴：不错，夕淑妃是我的亲生母妃。

二人靠得极近，彼此眸中都印着对方的样子。

那日大火已是火光冲天，救火的护院尚且不敢冲进去救人，但楚祯一个亲王却为此而舍身舍命。

皇后寿宴里他尾随她让她从后园脱困，典文阁内又是一次相救，这一桩桩都可以证明不是巧合。

既然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楚祯眼内朦胧，不知是醉上心头还是悲从中来，他将折扇丢到一边，提起酒壶仰头就狠狠灌了一口。

夕淑妃性情贤淑，宫女太监甚至同宫妃嫔都对她赞不绝口。可生下皇子之后便是体弱身轻，从此药不离口。十六年前某夜，她突发旧疾，吐血而死。

娘根本不是旧疾发作，她是有孕而被毒死的！楚祯冷然。

那时的他不过三四岁的年纪，但也听得懂何为喜脉，他清清楚楚的听见御医诊脉时说的是喜脉。而那时给母妃看诊过的御医，唯一活下来的只有那张太医而已。

如今他也在家中意外殒命，皇后绝对脱不了关系。

父皇在群臣劝谏之下已是在斟酌立后，当时那毒妇得知母妃有孕，生怕她再生下一个皇子夺了她的势。楚祯冷笑，轮值的那些御医也不知什么把柄捏在皇后手里，竟也乖乖听话了。

顾九烟眸光轻闪，利用医者行凶还都是吐血而死，跟害死娘的手法一模一样。

弘显虽有贵妃淑妃等等次头衔，可立后必须以贤为上。三宫六院的妃嫔都对母妃心服口服，父皇心中的人选定也是母妃。楚祯双眼酸涩，视线已是有些模糊。

殿下。顾九烟劝慰，心中也是莫名得苦涩。

母妃身边伺候的桂嬷嬷给了留了一副刺绣，她千叮万嘱让我好好护着，就是死也不能交给外人。说这刺绣里有着大秘密，是母妃留给我的。楚祯缓了缓神，眸中起了一抹冷意。

头七还未过，御林军就来搜走殿内的东西，说这些都是死者的不祥之物必须焚毁。所有遗物都被付之一炬，唯独那刺绣被楚祯偷偷藏在了地砖底下。

桂嬷嬷被调离后宫不知去向，至今也没有找到她踪迹，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在国公夫人寿宴时，母妃的废殿里捉到一个死士，他的腕上清清楚楚的有个虎字刺青。楚祯又是说出了另一段故事。

细虎营是太子秘密培养的一批死士，行踪诡秘训练有素，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等胆大妄为之举怎能瞒得过弘显帝。不到半年时间，细虎营是被杀得四分五裂，剩下几个零星碎子。

他抓到的就是其中一个，当时那人正在母妃废殿中寻着什么，被他埋伏的暗卫抓个正着。可所有酷刑用遍，他也是缄口不言，一个字也没透露。

顾九烟手中一颤，一向冷静的眸子也起了一丝波澜。

十六年来夕淑妃的废殿都未有人惊动，为何偏偏在那时就有了这等事。很显然是有事惊动了太子殿下，他才冒险派出已被陛下忌惮的细虎营死士。

国公夫人召集官女做凤披不是偶然，她是在帮太子暗查有无针绣绝伦的女子。而你，恰好露了锋芒。楚祯轻语，但却让顾九烟的心深深一荡。

皇后一定在桂嬷嬷那里得知夕淑妃有绣品遗物留下，心中留有忌惮，所以这些年绣艺大师要么金盆洗手，要么莫名病逝。

寿宴献礼，顾莲眉用了她的精良凤披，而她自己改造得也差不了多少。国公夫人是案首绣女，在挑选时定对她们的绣品都留意了，在那时她就将绣艺不错的女子名记下，令人传信回宫。

太子为人多疑，得知楚祯也在那寿宴上，心中定怕他找了绣技高深的女子破了那刺绣上的而秘密，这才冒险用了死士。

当我发觉不妥时，绣功出神入化的钱有工已然殒命，细虎营死士也绝食而死。楚祯无奈闭上了眼。

他无数次想将那死士上报父皇，可若如此父皇便会得知他在追查母妃死因，便会起疑心。毕竟母妃若被证实是被皇后谋害，她跟太子都将入罪，得益的就是他自己。

太子谋臣可以反咬他一口，说他利用母妃殒命一事加害手足，意图谋夺储君之位，那他就成了不仁不义的罪人！

如此一来，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顾九烟不断遭难，他只能暂时保下她，除此之外他无计可施。

师父早年与官家结怨不听官令，不然也活不到今天。顾九烟一叹，心里也是沉重起来。

那刺绣就在我宁王府。楚祯抬眸，闪现一丝灵光，我将它挂在墙上，伪装成一幅简单的绣品，你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