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停在国公府前,府中管家出来说了几句话,那马车便往西郊林里去了。不多时,费文卿策马而出尾随在后。
我就说这小子一定憋着什么坏水。罗剑云难得窝在了马车内,掀开车帘露出半个脑袋。
楚祯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心知二人是往同一处去了。
不用追了。他叫住准备策马的陆风,西郊林外空阔,这样跟上去定会被发现,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马车调转,帘子轻动,楚祯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现出,映着费文卿的背影,锋利带寒。
西郊林外,他们选了一处无木无草的空地,在这里谁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就是出现一只兔子都会暴露得清清楚楚。
有话快说。费文卿捂住了鼻子,皱眉别过了头。
杜冲横卧在马车内,车帘掀起就弥漫出一股臭味,那伺候的小厮已是绿了脸。他那凹陷的眼睛因为笑而更加的诡异,脸皮皱起如干枯的树皮。
委屈小公爷了,但我保证你会不虚此行。杜冲嗓音沙哑,如吞了一把沙子。
费文卿踱步而前,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一个能听见他声音的位置:如果你是来跟我说郑怀的事,那就能免则免吧,即是为太子效劳就该料到会有殒命的一天。
杜冲冷笑,枯瘦的脸皱成一团:他死的不可惜,但我替小公爷可惜。太子心思缜密,小公爷不会以为求娶顾九烟的任务只放在你身上而已吧?
费文卿凝眉,狐疑的侧过了身,但见那瘦皮干般的人眼神诡异,嘴角轻勾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冲凑到马车帘前,诡异张了张嘴,压低嗓音:郑怀亦是求娶顾九烟的人选之一,太子命他上顾府已多次求亲。他缓缓从马车内递出一封信件给小厮转交。
蓝色蜡封的密信,费文卿哽了哽喉,这确实是太子常用的颜色。信件上也是太子身边书童的字迹,清楚写着让郑怀讨好顾北堂再伺机求亲。
太师府有权有势,郑太师又是德高望重,这样的门户是消减了脑袋都钻不进去。对顾北堂这样低贱的商人,若能攀附到这样一门亲那也是祖上烧高香。
太子眼光毒辣,一选国公府,二选太师府,他将两边想投靠他的人通通都利用上了,只为贪取顾家的家财助他成事。
费文卿目色怔然,盯着那信件心情动荡。他以为他是太子唯一最信任的人,这等谋财的重任才会交给他,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被蒙在鼓里而已。
你也别怨太子,太子看得没错,你确实不中用。杜冲眯了眯眼,咧嘴狂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
费文卿脸色涨红,每一个笑声都似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这事是他一生的污点,求娶嫡女却被耍得团团转,不但让个商家贱女做了国公府少夫人,还没给太子献上一份厚财。
若你今日是来取笑我的,那你得逞了。笑也笑了,告辞。他甩下那信件,心里已是一团火。
太子嘱咐你没做好,任人嘲笑也是活该,但你该庆幸自己因祸得福。杜冲一句话让费文卿的手停在了缰绳上,眼看着他慢慢松下,留步侧身。
他满意一笑:顾九烟花容月貌,美妙不可方物。郑怀好色怎会不动心,可你却在他之前提了亲,所以他放了那一场火。
费文卿心惊,纵火是大罪,若再损伤人命那是定斩不赦。郑怀这个贪生怕死的居然会有这种胆量,他眼眸沉思,却也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求娶顾九烟,对他们来说是讨好太子的大事,不仅仅是娶一个女人这么简单。谁办成了,日后在太子跟前就是功臣,等太子登基后便风光无限。自己在郑怀前提了亲,他铤而走险想同归于尽也不一定。
郑怀殒命,你以为真是自缢这么简单吗?杜冲冷道。
费文卿眉头深深拧在了一起,他当然知此事蹊跷,可却没想那么多,眼珠一转说道:郑怀被圣令永世圈禁,他一个花花大少自由惯了,想不开也是常理。
杜冲嗤笑一声,鄙夷看了他一眼:圣令不可违,但却未说不可赦免。郑太师劳苦功高,只需等陛下气消再去求情便有几分挽回余地,或者等大赦之日郑怀就可豁免。无论如何,他都不必自寻短见。
郑怀被圈禁,太师定嘱咐过他不要着急。他又是个怕死的,有一线生机绝对会咬牙忍受,绝不会寻短见。小厮被掐死,他再自缢而亡这当中只有一种可能,这自杀是被伪造的。
坏了太子事的,至今没有一人能活命。杜冲目中哀伤,身子也是剧烈颤动起来。
费文卿也是心里一颤,他虽求娶错了人,但好歹做了顾家女婿。若顾九烟许了郑怀,他为了不让对方得逞,说不定也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现在的他就是一具白骨。
小公爷,你虽因祸得福,但却祸不单行。杜冲接道,阴冷的目光斜斜看着费文卿,太子要的是顾九烟,你可别新婚燕尔,忘了太子之令。
费文卿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这些事你怎会知道?太子密令只会传给行事之人。
杜冲不屑蔑视着他:信不信由你,我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还有必要说谎吗?
费文卿别过眼不去看他,杜冲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还散发着莫名的恶臭,简直就像一具人干。
该传的话我传到了,这都是为了太子。杜冲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将车帘放下,嘱咐小厮策马而回。临走前,他瞥了一眼那惊若呆鸡的费文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没有告诉费文卿自己变成这样是被顾九烟所害,有太子命令在他头顶上压着,他定要拼命往顾九烟那毒女身上贴。
郑怀得不到太子深信,费文卿也绝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