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家,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据张玲玲说,她和苏河洲纯属偶遇,若不是因为刘东喜那件事情一夜之间发酵,院领导一致决定要解聘此人,她和苏河洲也聊不了几句。而苏河洲突然说请吃饭,张玲玲都有些受惊。所以整件事看来,就是苏河洲故意为之!
“苏河洲,”季路言进门把东西一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爷似的拍拍身侧,“来,过来坐,你好好给我说道说道,你对张玲玲突如其来的热情,到底是几个意思?”
苏河洲乖顺地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犹如犯了错的小学生,唇角垂着,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说道:“没安全感,想让你承认。”
哎哟!啧!季路言一掌拍在自己心口,他简直要被眼前这可怜巴巴的人,把心脏都给闹成了破棉絮!他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呼噜着头发,给小翠捋毛似的在苏河洲的后背一下下顺着,“你傻不傻?我对你怎么个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得得得,你不是脑科第一刀吗?别的地方能拉口子不?”他抓起苏河洲的手往自己胸口拍了拍,“这儿,你划开,把我的心掏出来,搁显微镜下去看看,是不是每一个细胞都是你苏河洲的名字?!我这把你喜欢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你还想怎么着啊?!给我挂个狗牌儿,上头写上你的联系方式?”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河洲侧过头,鼻尖抵着季路言的颈动脉贪婪地嗅着,眼神里有一种凶狠的温柔——凶狠的占有与温柔的拥有。“你主导着这段关系,可你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回应你。”
季路言心里纳闷,这个苏河洲到底是个什么属性?之前对他爱答不理,就如同张玲玲说的那样“好冷漠、好无情”,这亲过抱过之后,就突然一下成了个小奶狗了?那他以后这日子可就精彩了,如此多面的美人儿在怀,天天都是角色扮演。
季路言的心被捏得死死的,感性的小雨几乎下进了他的眼睛里,他拿出三十年陈酿的温柔与耐心,哄着苏河洲说:“对不起啊河洲,是我疏忽。我其实很想牵着你的手出门,高兴激动嘛,恨不得逢人就说我季路言有人了,不仅仅是我心里有人,而是我这个人,有人愿意用一生去要了。但我又害怕给你造成麻烦,我是无所谓,谁爱说谁说去,全国十四亿人口,少说也有三分之一骂过我,我都听惯了,就当他们看得着吃不着羡慕嫉妒恨好了。好名声一百个都少,差名声一个就定了终生。我们不一样,你是医生,是活在道德标准的探照灯下的人,个人生活都会被拿来当做评判业务能力的标准,太累,太辛苦,也不得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昨晚吃饭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季路言很少拿这种事出来说,有些事心里明白,糊涂着挺好。他不得不停下来组织了下语句,“社会大众就是这么看我的,觉得我有原罪,任何事,我做不做都是错的。就我这样的人,说实话,挺委屈你的,就像把你这白衣天使给祸祸了似的。不怕你笑话,我今天跟张玲玲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还有点心虚,怕给你惹事,坏了你名声,不仅让你和我双宿双飞做基佬,还让你的出柜对象是我这么个劣迹斑斑的人。苏河洲,对不起,我正式和你道歉,这事是我想当然了,没和你说清楚,如果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苏河洲闭上了眼睛,蹭着季路言的脖颈,“我一直不喜欢异性,对同性也只是不别扭或是习惯,但你动了我的心,我想要的就会更多。至于别人的眼光和议论,我的态度和你一样。所以……”
“所以个什么所以,有你这句话,还做个屁的男朋友!”季路言抓住苏河洲的后衣领把人一拽,重重地亲上了那张让他心疼的嘴,喘息间,他急促道:“说吧,想听我叫你媳妇儿还是老公,我都叫给你听。”
苏河洲忍着身体里要冲破牢笼的疯狂,投入在这个吻中,半晌才说:“你先叫……”
“媳妇儿?”季路言话音刚落,舌尖就被轻轻地咬了一口,他反拧了一下苏河洲的腰,囫囵道:“大尾巴狼!”
大尾巴狼可不是白叫的,须臾后,季路言被亲得断断续续地喘气,一声支离破碎的“老公”还是说出了口。
不出声要被咬,叫别的也要被咬,连说句话都要被咬,他能怎么办?!
这一声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苏河洲骤然将季路言推到,压在沙发上的瞬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数据线,在季路言如梦如幻的眼神中,三两下将他的两只手腕困得结结实实,并时,苏河洲两手还压住了他的脚踝。
季路言霎时到了梦醒时分,瞪着苏河洲心里打起鼓:这又开始大变活人了?小奶狗又要变大棒槌了?!
只见苏河洲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眼中委屈的神情荡然无存,眼尾成线,闪着猎食者的危险暗芒,他一字一句道:“你以前怎么‘潇洒’我不管,断干净,一个都不许剩。还有,刚才你叫我什么,我没听清,你再叫来我听听。”
有感而发的称呼硬是让苏河洲搅和成羞耻的言语,季路言简直佩服死这人了,他只得再三保证,差点没当场血书一封保证书来,但显然苏河洲对这点不甚有兴趣——在季路言一声接一声的“老公”中,苏河洲像是要出征的大帅站在城墙上点人头,点过了季路言的身体,仿佛要熟记他每一个器官,每一寸骨骼的位置。也是在这一刻,苏河洲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可怕的占有欲。他想,他今日摸过的分毫,要长命百岁地安好,他会收拢在掌心,放在心里最隐蔽的角落,若有一天,或是一刻见不到这个人,他还可以拼凑出来一个有血有肉的影子……
苏河洲的掌心扣住了让季路言浑身发抖的位置,季路言在那慢条斯理的揉搓中,生出了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的错觉。苏河洲那一眨不眨的眼神,看得他面红耳赤、羞臊难当地想要侧头,但只要他有这个苗头,苏河洲的手劲就会加重,还一手压住他的脸,撬开他的嘴,压住舌头,逼迫他以白无常的形象继续叫那两个字。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见阎王的时候,苏河洲压下身来,咬住他的颈动脉,温柔深情地说出了让季路言恨不得去原地毁灭的话来——
苏河洲:“委屈一下你,靠枕今天还不能用,外面买回来的得先去干净,把你裤子脱下来,也要洗洗。”他稍作停顿,好似笑了一声,拉长了调子又说:“老公给你洗。”
“苏河洲,你他妈是不是狗!”季路言恼羞成怒,这辈子只有他调戏人的份儿,若是这点优势再被苏河洲抢了去,他不禁要为以后自己的家庭地位感到担忧。于是季路言干起坟头上耍大刀的勾当,虚张声势地咋呼起来,“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看着得意是吗?还咬我?胆儿肥了?”
“哦?”苏河洲正欲起身,突然又坐回来,眉目柔情地一笑,看得季路言心肝一酥,但哪怕他此时一身狼狈,也要摆出一脸不可亵玩的高贵,继续呵斥道:“哦什么哦,赶紧给我手解开!你这人什么毛病,动不动就玩捆绑,想要就跟哥说,这种事你来我往互帮互助不好么?”
苏河洲笑意更深,轻轻摸了摸季路言的脸,修长的手掌逡巡流连,享受着那精致无暇的皮肤,“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话音未落,他的手掌猝然捂住了季路言的嘴,把人往沙发靠背上一按,迫使季路言扬起脖颈!在手掌敛满带着挣扎呜咽的气流中,苏河洲吮吸住那段白皙如玉的脖颈,不多时,一圈惨不忍睹的紫红色“项圈”挂在了季路言的脖子上。
恍惚间,季路言听见了几句话——“以后只许哭给我看”、“我都听你的”、“你只能是我的”、“别走”……
像无数个同居生活一样,他们将一个毫无生气的房间逐渐收拾出了家的模样。虽然到了做饭的时候,两个人如同遇见了世纪难题,一阵手忙脚乱,才配合着做出了一道酱色的番茄炒蛋花,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已经回来了——不需刻意去寻觅,仿佛是两人骨血里自带的印记,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心意相通。